陈曦被姥姥叫醒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他模模糊糊地记得,姥姥曾叫他去吃早饭,但他只哼了一声,便又睡了过去。姥姥走后,他没有马上起床,而是大睁着眼睛,回想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感到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肚子咕咕地叫喊了几声,他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来到了餐厅。
姥姥把午饭端上桌,慈祥地看着他,问道:“娃,你快成睡神啦,夜里是不是又玩游戏了?”
陈曦含含糊糊地答道:“嗯,玩了一会儿。”
“可不敢再玩了啊,小小年纪,别把身体熬坏了。”
他饿坏了,先吃了一大碗羊肉泡馍,又一口气吃了两个肉夹馍,喝了一碗小米粥,粥里面有三个软烂的大红枣,下面还埋着一个糖心荷包蛋。肉夹馍和小米粥本是他的早饭,留到现在和午饭一起吃了。“进食”完毕,他觉得精神了许多,还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
姥爷去巡山还没有回来,他也没有看到红雷的踪影。在帮助姥姥收拾碗筷时,他不禁替姥爷担忧起来。不知姥爷在林子里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要是他遇到巨熊和他的同伙们就坏了,那都是些十分残暴的家伙,即便姥爷手中有猎枪也对付不了他们。如果姥爷过一会还没有回家,他一定要到森林里去找到他。正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院门“咣当”响了一声。他赶快跑到院子里,见姥爷和狗狗们都安然无恙,便问道:
“姥爷,发现什么新情况没有?”
“没啥新情况,一切都好好的。就是这个红雷,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它不在,我就像是少了一条腿,也没敢往林子的深处走,就在游客们常去的山路上转了转。有两拨大学生想进野林子,都被我劝出来了。”
“红雷肯定会回来的,它出去肯定有它的理由。”
“狗狗本来就是要看家的,一出去十天半月都不回来,它肯定是在外面着了魔了。”
姥爷没遇到危险,陈曦感到轻松了许多。回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他又禁不住为红雷和狐狸媚子以及它们的孩子担忧起来,如果它们再次遇到那些凶恶的变形人,恐怕就没有昨天夜里那么幸运了。比起红雷,他当然更担心姥爷。在姥爷吃饭的时候,他坐到姥爷对面,说道:
“姥爷,这段时间您太累了,何况天气又热,红雷又不在身边,您就别去巡山了,休息几天吧。”
姥爷咽下一口羊肉泡馍,看着他:“咋着,不想进林子里玩了?这可不像是你啊。”
“我是替您担心啊。说不定那狐狸媚子真的还活着,要是咱们碰到它,而您又不想再伤害它,那是十分危险的。”
“按常理呢,狐狸的寿命也就十几岁,但它不是一般的狐狸,它是个神物,寿命应该比较长一些。可即便它还活着,也应该十分衰弱了。一只将近五十岁的狐狸,还能有多么强大的攻击力。”姥爷说着,又喝了一大口羊汤,“如果它真的还活着,我会想法把它带回来,好好养着它,让它在咱家里安度晚年,也算是我对它的补偿。”
“姥爷,我劝您千万别这样干。既然狐狸媚子是个神物,必然具有某些神秘的力量。神仙是可以长生不老的,也许那狐狸媚子不但还活着,而且仍然十分年轻,异常凶悍呢!”
听了陈曦的话,姥爷笑道:“呵呵!照你这样说,咱以后就永远别进林子了。”
陈曦竟不知如何作答。他本想劝姥爷暂时不要进入林子里,因为巨熊那些变形人太危险了,但他又不能将原因明明白白地告诉姥爷,只能拿狐狸妹子来说事儿。可他发现姥爷并不害怕狐狸媚子,这让他感到很无奈。
见陈曦不说话,姥爷又说道:“不管那只熊是不是被狐狸媚子杀死的,也不管狐狸媚子是什么情况,这件事总得有人去摸摸清楚,咱得对游人和村民的生命安全尽一份责任,你说是不是?”
陈曦的心情有些复杂,含糊地答道:“那…那倒是。”
“今天你就别跟我去巡山了,在家里好好写作业,等红雷回来了,你再跟我去,好不好?”
陈曦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好!姥爷,我不往林子深处走,跟您走上一段就回来,您看行不?”
姥爷和姥姥都笑了,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心里盘算着,到时候自己会装作是回家来了,但暗中利用自己的变形能力,隐秘地跟随着姥爷,防止他老人家被那些变形人伤害到。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陈曦和姥爷牵着狗狗们出了门。陈曦被红梅拽着,几乎是一路小跑。一会儿的工夫,他们就到达了山林的入口。红梅好像发现了什么情况,“汪”地叫了一声。陈曦朝前看去,只见入口的地方好似燃着一堆“火焰”。
“红雷!姥爷,红雷在这儿等着咱们呢!”陈曦喊道。
那团“火焰”忽地窜了过来,扑到了陈曦身上,还激动地“呜呜”叫着。姥爷牵着黑娃赶了过来,他显得又高兴又生气,大声埋怨道:“红雷啊!红雷!你太贪玩了!这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勾着你的魂呢?主人你也不管了,家你也不回了!”
红雷听懂了姥爷的话,就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夹着尾巴,扭扭捏捏地来到姥爷跟前,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蹭着姥爷的裤脚,以此来表达着它的愧疚之意。
“好了,知道回来就好!你这一回来,陈曦就能跟咱们一起去巡山啦,呵呵!”姥爷挠了挠红雷的脖子,说道,“把红梅放开吧,让它们跑一跑。”
绳套一解开,红雷和四条狗狗便嬉闹着朝前跑去,眨眼的功夫,它们的身影就隐没在了前面的树丛间。陈曦和姥爷沿着巡山的路径往前走,几条狗狗始终在他们前面五六十米远的范围内活动,起到了及时发现危险,为他们预警的作用。一路上都很正常,大概是人们都知道林子里出现了厉害的猛兽,他们连一个捕捉动物的铁夹子和绳套都没发现。他们又走到了巡山路线的最里面,再往深处走,就是地形和道路复杂的野林子。
这时,红雷在通往野林子的小路上嗅来嗅去,似乎非常兴奋,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欢快的吱吱声。陈曦发现红雷看了看姥爷,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然后又朝野林子里看去。姥爷和陈曦都知道,红雷发现了异常情况。
陈曦和姥爷来到红雷身旁,朝周围的草地上观察。但草丛厚实,他们只是看到了一些被动物踩踏过的痕迹,却分辨不清是何种动物。红雷看上去有些紧张,不似平时那样,发现情况之后便立刻冲过去。
姥爷观察着红雷说道:“红雷今天咋有些胆怯啊?红雷,还能有让你害怕的事情?”
但红梅、黑娃、丹丹和花花却显得兴奋异常,朝前面的野林子里吠叫着,等待主人发出战斗的号令。姥爷低头沉思,似乎拿不定主意。红梅见主人和红雷都犹豫不决,便“汪”地吼叫了一声,率先朝前方的野林子冲去,黑娃、丹丹和花花一看有领头的,也不甘落后,兴奋地呐喊着去追红梅,就像是刮起了一股旋风。
陈曦大声喊道:“红梅,快回来!黑娃,丹丹,花花…”
但狗狗们根本就没把他的呼唤装进耳朵里,那股旋风肆无忌惮地刮进了密林之中。
姥爷一如既往地对陈曦说道:“咱们进去看看,你跟紧了我。如果遇到危险,你抓机会逃跑,不要管我,明白不?”
陈曦猜测,红雷很可能是嗅到了那些变形人的气味,便劝道:“姥爷,我觉得今天的情况不一般,咱们还是别进去了,活命要紧。”
姥爷笑道:“娃啊,这可不象是你啊,哈哈!”
“我是替您担心,您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要是真遇到危险,哪儿跑得动啊。”
“不怕,再厉害的猛兽,有五条狗狗缠住它,战斗力也会大为下降。何况,咱们还有这个。”姥爷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猎枪。
陈曦不再说话,跟着姥爷朝野林子里走去。
陈曦和姥爷循着狗狗们的叫声,七拐八拐地来到林子深处一块树木稀疏的草地旁。他们发现,在前方三十米左右的地方,躺着几具残缺的动物尸体,几条犬正哼哼唧唧地围着尸体嗅来嗅去。姥爷朝四周的草丛和树棵子中观察了片刻,便端着枪朝前走去。陈曦跟在姥爷身后,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试图发现那些变形人的行迹。但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来到那几具残缺的尸体旁,参加盛宴的苍蝇们嗡嗡地叫着,在他们身旁飞来飞去,时不时地就会扑到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附近的嫩草上沾满了血渍,空气中也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儿,一些被扯断的碎骨头散落在尸体旁。陈曦感到心情压抑,肠胃里不停地翻腾起来。
姥爷惋惜地说道:“一只野猪,还有斑羚、林麝和金丝猴!真是作孽啊,好几只受保护动物!”
陈曦根据姥爷的话,大概分辨出了几具尸体属于什么动物。姥爷开始察看地上的脚印,这几乎是“罪犯”能留下来的最重要的信息。但地面上长着杂草并有树叶铺垫,脚印并不清晰,姥爷只能循着一些隐隐约约的印记往前走。
陈曦高度怀疑,这里便是那些变形人的临时餐厅。他们竟然像野兽一样捕杀野生动物作为食物,这令他感到毛骨悚然。这时,黑娃、丹丹和花花都已经懈怠下来,自顾自地在尸体旁边玩耍,而红梅则撕食着尸体上的碎肉,只有红雷不停地在空地周围嗅着气味,还发出了焦躁不安的吱呜声。陈曦跟在姥爷身后,走到了距离尸体较远的一处树丛附近。姥爷忽然蹲下来,将手掌虚抚在一坨粪便上方,只几秒钟,他便霍地站了起来,脸色极为紧张。他将猎枪端起来,并且迅速打开了保险,边朝附近的树丛中观察边说道:“这粪便是热的,那些猛兽还没有走远,为了保护食物,它们会拼命的。陈曦,你跟紧我,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姥爷边说边往来时的路走去,似乎不想在此多停留一秒钟。陈曦紧紧地跟在姥爷身后。红梅、黑娃、丹丹和花花又争先恐后地跑到了姥爷前面。而红雷则紧跟在姥爷和陈曦身旁。前面的四条狗狗很快就要跑出空地,进入来时的那条小路,但黑娃、丹丹和花花很快就狂吠着退了回来,只留下红梅在那里对着一片树丛狂吼。
陈曦和姥爷停下脚步,凝神朝前看去。他们发现路口处有一簇“树丛”在摇曳,细看之下,那“树丛”竟然是一只“豹子”。那“豹子”通体碧绿,浑身的毛发就像春天里的嫩草,在这片到处是绿色的森林里,人们很容易忽视她的存在,因为她几乎将身体完全融入了周围绿色的景物之中。“豹子”悠闲自得地坐在那里,舔舐着胸前的毛发,似乎根本就没把眼前的几条狗狗放在眼里。
姥爷停下来,迅速将枪口对准了她。“豹子”大概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存在,抑或是为了挑衅眼前的人和狗,身上忽然闪烁出荧荧的绿光,而后又开出了五颜六色的细小花蕾。姥爷盯着它,口中喃喃道:“林子里咋会有这东西?!难道是…是狐狸媚子?”
一直小心谨慎的红雷被激怒了,吼着冲了过去。“豹子”敏捷地转身,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身影。红雷和红梅狂吠着追逐豹子而去,黑娃、丹丹和花花紧随其后。
“红雷,红梅,快回来!不追了,回家了。红雷!红梅!”姥爷一边喊一边朝小路跑去。
陈曦依然站在原地,“豹子”的一切都没有逃脱他的眼睛。他知道,那既不是什么狐狸媚子,也不是真正的豹子,那是复制版的陈曦。她堵在路上,故意暴露自己,目的当然是为了他这个正版的陈曦。如果自己追随姥爷而去,就会把姥爷至于危险的境地。何况,他知道那只豹子还有同伙,而那个同伙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后。他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但一切都静悄悄的。片刻之后,他转过身,看到那只金色的“密獾”正凶巴巴地盯着他,便问道: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蜜獾”身影一闪,变成了复制版的李潇逸:“我们的目标不是你,我们要的是红雷。”
陈曦感到很惊讶:“你们想要的东西在我的大脑里,要红雷做什么?”
“因为红雷的大脑里也有和你大脑里同样的东西,现在有了红雷,就暂时不需要你了。”
复制版李潇逸的回答,让陈曦感到十分诧异,同时也很气愤,自己和红雷就像是他们可以随意取舍的物品。他忍住怒气问道:“你们想把它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