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白了他一眼,解释道:“瓶姐姐本家姓李。李云儿是她胞弟,姐姐说你长得像他。”
“哦哦,是么,那真是巧了。”方海挠头。
“侧脸有些神似而已,他可长得没你俊俏。”瓶儿扭过头去,一头青丝顺势落下,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冰枝白玉间的盈盈沟壑,只留下几片花瓣点缀的肩脊。
房间内陷入寂静。
“那瓶姐姐的弟弟呢?”方海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和他赌鬼老爹一起上战场喂妖怪了。”瓶儿没好气道。
“啊,对不起。”方海第一次感觉自己嘴笨。
“没事,他俩最后也算是男人。”瓶儿抬起一只手掌在浴汤中搅动,捻起一片花瓣在眼前,细细端详其中的脉络。“你当时什么感觉?”
“啊?”
“被箭射中的时候。”
“先是听见呼啸声,然后是刺破血肉的闷响,再然后就是痛。”方海不自觉得抚摸心口。
“至于想,没想什么,一切发生得太快。”
“没想到死么?”瓶儿晶莹的指甲微微用力,在花瓣上掐出一道印痕。
“死,好像也有想到,想起了院里的大伙。想起了红姨、阿福、莲儿,还有瓶姐姐你。”方海瞧着瓶儿手上的动作道。
“哄鬼呢,只想到莲儿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想起我。”瓶姐姐不信方海的鬼话。
“哎呀,姐姐你又打趣我。”莲儿脸有些红,伸手进水里就要挠瓶儿的腰。
“好妹妹,我错了,饶了我吧~”瓶儿在桶里扭动身躯,像一条妖娆的美女蛇。
方海偷偷撇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好了,不闹了,有男人在呢。”莲儿终于停了下来。
“你说,人如果死了,会去哪里?”瓶儿又捡起一片花瓣,用指甲把它掐断。
“不知道,也许会变成鬼,入了轮回?”方海本想说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可是想到自己的出现,还有那些仙人,就又改口。
“是啊,阴司,城隍,地府。岂不是说因为这些存在,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受苦?”瓶儿的声音有些凄婉。
“姐姐说什么呢?咱们活得好好的,怎么就受苦啦?”莲儿连忙安慰道。
“咯咯~”瓶姐姐笑笑不说话。
“苦难是相对的,有些人觉得饿肚子是苦,有些人觉得孤单是苦,还有些人觉得过的不够好也是苦。”方海回忆起自己前身孤单的日子,他觉得自己现在不苦。
“你的意思是我过的挺好的?也是,在这院里吃喝不愁,作为清倌人不用接客,还有你们这些姊妹敬我爱我瞧得起我。”
瓶儿吹口气,将掐断的花瓣吹进水里。“可也就你们瞧得起我了。”
“苦难源于差异,差异来自想太多,懂太多。”
“是啊,想太多,懂太多。心若垂杨千万缕,梦去醒来惟自晓。”瓶儿将手里剩下的另一半花瓣碾碎扔进桶里。
“莲儿,你说如果你海哥哥没救回来,你怎么办?”
“姐姐你又打趣我!”莲儿作势欲挠。
“哎呦,问一问嘛。那如果是我死了呢?”瓶儿恍若无心之问。
“哼,平白无故说这种话。我早就说了,瓶姐姐去哪莲儿就去哪。”莲儿皱了皱可爱的鼻子,气鼓鼓道。
“傻丫头,那姐姐有一天害病死了如何?或者被有钱人赎身买走了怎么办?”瓶儿用手掌无意识地划拉着水面的花瓣。
“咱们呐,就像那无根浮萍,水中落花,飘飘荡荡,迟早要枯萎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