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饶是林尽染闻言亦有些坐不住,倏然起身,正色道,“彼时杨夫人的双亲可才将将过世,这狗屁道人竟罔顾人伦,不尊孝道,让杨夫人出嫁?”
可见这杨湜绾大有涕泗滂沱之状,元瑶忙着起身,替她拂去泪水。
似是哭的有些乏了,杨湜绾的声音都已略有嘶哑,强忍着痛苦又道,“可怜父母却被玄寂道人说是已沾染邪气,不适宜盖棺入土,称得用烈火焚烧,魂魄方能得了净化,连尸身皆未得留存。”
林尽染对此感触不深,毕竟后世多为火葬。可放在当下,仍多为土葬,讲求的是一个入土为安,但这玄寂道人心肠也忒歹毒了些,许是担忧日后杨湜绾会求人来再行验尸,便索性寻了借口,将其父母烧个干净。
火葬?《荀子·大略》中曾有记载,‘氐、羌之民,其虏也,不忧其系累,而忧其不焚也’,先秦时期也并非没有记载这氐羌民众殁了之后便会火葬,莫非二者亦有联系?
林尽染怔神间,便听闻杨湜绾轻叹道,“幸得杨氏族老护佑,称妾身还未入杨氏族谱,只让妾身搬出杨府。可玄寂道人却称,即便如此也未能解杨府之难,须得以阴配事之,故而林御史与二夫人至此也未见过妾身夫君。待妾身婚事定后,祖父终已清醒,只是身子骨确不如先前康健。”
“啪!”元瑶猛拍石桌,呵斥道,“好个玄寂道人,忒的无耻。竟是将人往绝路上赶。”
父母双亡,还未过完孝期,便要人成婚,还是冥婚!为阻挠日后再启旧案,竟违逆习俗,劝其火葬,这番作为恐是以狗彘形容都算是对其夸奖。
可三年前的杨湜绾又有何选择,不过是任人摆布。这玄寂道人真算是将杨湜绾的后半生都给毁了,不孝、不祥,也无怪那俩毛贼见其皆躲避不及。
杨湜绾往返于江宁与钱塘两地,一来应也是其祖父帮扶钱塘的产业,这一带多也是会给杨老太爷面子,杨湜绾不愿钱塘的家产凋零,二来应也是要常回杨府照看祖父,未免老太爷再遇险难。
如此说来,林尽染倒是有些明了钱塘首富杨家的意思,这可指得不是杨老太爷的杨府,而对清池观趋之若鹜的应当是杨季常所在的杨家才对。
瞧着杨府的规格、杨伯平手中的鸠杖,这杨四爷的目的莫非便是要驱赶这杨府的继承人杨湜绾,而名正言顺地夺了这杨府的位置?林尽染暗自猜想,却还得斟酌其中的细节才是。
暖风拂过,竹叶被拨弄的簌簌作响。
“夫君可是有何顾忌?”元瑶见林尽染想的出神,便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
杨湜绾自是知晓要定这玄寂道人的罪名是极难的,且其在钱塘县还有如此多的善男信女,恐稍不留神,这林御史便会被这十方善信群起攻之。可即便如此,仍是用满含希冀的目光望着林尽染。
毕竟这不比在江宁,郡守也好,将军也罢,若是要动林尽染还得稍加斟酌,权衡利弊。可信徒又怎会在意是何身份,仅凭这百名护卫恐是挡不住这数十万的信众。
林尽染淡然一笑,遂回道,“弑尽清池观的江湖术士自是易事,可若不冠上个令人信服的罪名,恐也落个人屠的名声,且得再等等时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