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堃要出发了。
从山上下来的老弱妇孺们站在村口,默默地为他送行。
他们有很多话想说,他们有很多担忧想要倾述,但是他们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本是那如草芥般的人物,在山寨中除了当土匪的亲人会给予他们一些关注和照顾,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他们的死活。
至于被劫掠上山的女人们,她们早已在土匪的劫掠、屠戮和一次次的蹂躏中,变得心如死灰,她们甚至不再把自己当成人。她们之所以还在这个世界上麻木地活着,只是因为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死亡的降临。
然后突然,寨子被攻破了!她们麻木的心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更悲惨的命运,然后眼前的人对她们说:“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吧。”
她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人,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从昨天晚上见到他开始,就始终以蒙面示人。
但是在感受过这人世间最为幽深的黑暗后,忽然感受到这一丝微薄的光,就让她们的心中产生了一点微弱的异样。
她们本就一无所有,还能再失去什么呢?
就算只能再一次收获绝望,那大不了不在这个污浊而绝望的世间游荡了,也不过是投向那幽深而宁静的黑暗罢了。
她们不敢把深埋在心底的那一丝期盼说出口,怕一旦说出来,这一丝期盼会像手心里的光一样,在你攥紧五指的时候忽然就变成了黑暗。
所以她们什么都不说,只是眼睛里放出一种叫做期望的光。
陆堃看懂了。但是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她们需要的不是他的许诺,而是他能够……回来。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打马向前冲去的时候,手冲身后摆了摆——等我回来!
……………………
日子在缓慢而悠闲地流淌。
村子里关于上次土匪袭击的痕迹,已经越来越淡。
被烧毁的房屋,在村老们的主持和大伙儿的帮助下,正在慢慢重建,已经在筑板夯土了;
有人去世的人家,大门上贴上了白布,家人出行时,胳膊上套着黑色的袖箍,脸色平常地和乡亲们打着招呼;
院子里,老婆婆一边咒骂着该死的土匪,一边把木箱中新育的鸡苗放了出来,毛茸茸的小鸡跑满整个院子,因为怕新生的小鸡还不认家门,连大门都没敢开;
扎着总角的小孩终于被父母放了出来,开始满大街地疯跑,结果一不小心被绊了一跤,便放声大哭了起来,引来院子里的大人的一阵紧张……
一些,和以前不一样了;一些,又和以前越来越像……
那些女人聚在她们的屋前缝补着什么,院子里散落着晒太阳的老人和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什么的小孩。
她们一般不会出院子,和村里人进行交流,除非是必要的时候,才让陈树去和村里人沟通。
所有人,都很沉默。
一天,比一天,更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