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在人们的忙碌中溜去。老爸已过九十岁，老妈正好八十五岁。两位老人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时值初秋，天高气爽，大头要做的是为老爸老妈晒棉胎，洗被套、床单、毛衣毛裤。以往都是何田香做这些洗洗晒晒的事情，如今老婆不再年轻，上顶楼晒大件衣物，大头得动手。

大头今天进县城是专为老爸买东西的。几十年过去，当年通往县城的二级公路上坡下坡，不平不直的。

眼下已变成了平坦笔直的四车道，路灯、人行道、斑马线和花圃配套的马路。路两旁的土岭田地已被征用，成了一些企事业单位的办公楼用地。省里的两所大学分校已建成招生，多栋高层住宅楼正拔地而起，不多久就会出现多个居民生活小区。

县城在扩张，谁都想不到如此快！”

到县城后，大头到一家超市买两罐燕麦片，两袋中老年奶粉、两瓶蜜糖后，才到一家药店为老爸买轮椅。

老爸行动不便，窝在家的时间已有两年多，早就该为老爸配把轮椅了。大头为自己的粗心感到内疚。

轮椅有专为残疾人，瘫痪病人，老年人设计的，有手推的，电动的，价格贵点二千多元，便宜的三百多元。

大头花四百元购了一把老人专用手推轮椅，轮椅是多功能的，能折叠，轻便，可洗澡且带坐便器。

把轮椅放上车厢后，大头想起出门时老爸老妈说的话。他们很想吃卷筒粉。

本地的卷筒粉，夹有肉末、葱花、豆角、花生碎末，佐以酱料，淋上香油，软滑爽口，想起来都吞口水。

小街道，小门面。店里摆着五六张矮桌子，一二十张小塑料圆凳，看得出早上的生意蛮火爆。大头对老板娘说：“动作快点，我要十二根圈筒粉，分两份，打包拎走。”老板娘望了一眼大头，应声道：“好咧。”

有了轮椅，老爸洗澡就用不着坐在板凳了。“坐轮椅不习惯，我还是坐板凳吧！”老爸拒绝。

“你老爸，是个老顽童啊!”看热闹的老妈笑嘻嘻说：“大豆，你小时洗澡也不乖，乱蹦乱跳的，还撩水淋你爸，屁股少不了挨打。你六岁时，有次不愿意洗澡，往家外跑，你阿爸追赶你，大声说:别跑！信不信，我五分钟追上你！可他追不上你，不知你溜到哪个角落去了！你老爸现在也不乖，你可以打回他老屁屁啦！”

“老太婆，你玩笑开大了，哪有儿子打老子的？”老爸不笑也不怒：“我坐我坐，行了吧。”

老爸浓密的头发全白，身架还在，但两臂的腱子肉已变成了泡囊肉，身子稍瘦，下巴胡子巴喳。

大头头次给老爸洗头，搓背，洗澡，老爸闭着眼，静静地让仔服务。他在想：老人能得到仔女如此的伺候，打着火把在村里找，找不到几个。

“老爸，我明天有空，我们出门走走，好不？”

“走走？坐着轮椅走？好啊！都说村里这几年换了个样，我以为你们在吹牛，明天我要眼见为实。”

第二天上午，暖暖的太阳上到楼顶时，大头就陪着老爸老妈出门了。

经过古榕树时，老爸说停，他要看看。看什么，看古榕？已有几百年的古榕，树根斑驳虬结，根肥干粗，遮天盖地，正默默地注视着龙榕村的世事变化，守护着龙榕村的月月日日。

“古榕能活数百年，村里人能活到百岁的还没有啊！”老爸突然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