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成愣住半晌。

月君白以为芥成误解了，便补充道：“不是月某不愿医治你，是月某没有能力。”

“不是，你不是医修吗！断肢重生都展示过那么多次了！这种小伤应该轻而易举吧！”芥成惊呼。月君白身手过于惊人，芥成甚至一度怀疑她不是医修，但毕竟她确实有通天医术在。眼下对方否认自己有能力医治，芥成也是相当无语，想拒绝也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吧！

“芥道友并非医道真意，对医道又能有多少了解？”月君白绕着芥成转了一圈，“不同的医道真意对创伤的修复能力与受伤的时限有关，通常来说，越新鲜的伤口医治起来越快。”

芥成指着自己左季肋的洞口：“这个就是刚刚才受的伤，应该非常新鲜吧！”

“对别的医修来说自然是新鲜的创伤，但对月某来说，已经很陈旧了。”

芥成回想起来，无论是在玄关中面对柳良时，还是方才与那两位花妖相战时，月君白施展医术几乎都是在受伤的同时。

看着芥成的表情，月君白点了点头：“没错，月某医术通天，可以瞬间治愈任何创伤，但因此允许医治的时限也非常短暂，大概只有两息的时间。芥道友的伤，月某的确无能为力。说起来，为避免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还望芥道友不要离月某太远。”

说到最后月君白意味深长地看了芥成一眼。芥成身负青天珠，她自然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原是这般，”芥成叹了口气，看了自己左季肋的伤口一眼，“那眼下该如何是好，方才一战芥某灵力消耗不少，眼下重伤难愈，若再遇到汤谷追兵，或是前来争夺玉简的修士，恐怕凶多吉少。”战斗结束后，随着肾上腺素的撤退，左季肋的疼痛愈发难以忍耐，开始牵动芥成的动作，逼迫他蹲踞下来。脏器穿孔带来的大出血也渐渐要使他失去意识。

“芥道友莫慌，”月君白蹲下身来扶住芥成，往芥成的伤口塞进一块干净的纱布止血，并喂他服下一枚丹药，“这般严重的伤口俗世医术很难短期内治愈，但好在月某知道在泽国的西南角有一块湖泊，名叫养灵池，其池水为天地造物，沐浴其中，灵力可以飞速回复，并在短期内治愈一切外伤。待丹药效力发作、伤势稳定后，我们便先尽快赶往养灵池，寻找净尘级功法的事之后再说。”

“那便多谢月道友了。”

月君白喂给芥成的丹药名叫返生丹，是一枚灵丹，在神魂无损的情况下，无论肉身有多严重的损伤，服用此丹便可使伤势不再恶化，并在短期内缓解疼痛，保持神志清醒。借助返生丹的效力，芥成和月君白先去回收了所有汤谷修士的纳戒，共得到两块甲字简和三块丙字简，随后便根据月族长老所绘的舆图，朝养灵池奔去。两人本身便已在南岭与泽国的移行地带，一番全速赶路也是很快便进了泽国地界，养灵池就在不远处。

泽国的西南域气候湿热，地貌以湿地为主，方圆十余里都是一块块色如玉乳的小池，借蜿蜒的水道连缀成一片广阔的湖沼。湖水浅不及腰，光可鉴人，皆为日月之精凝结而成，遂有养灵愈伤之功效。池沼间丛生着些低矮的灌木，湖水氤氲开遮迷人眼的雾气，迷雾中湖周榕树的背影若隐若现，远远望去，说是大泽，更不如说是南国的仙境。

两人穿枝拂叶，走过榕影幢幢，拨开灌丛，幻梦般的蒙雾里，玉乳般的池水倒映着暮时昏黄的辰光。

月君白立在池边，俯身将指尖探入池水，略一感知道：“这是浓郁到呈液态的天地灵气，的确是前人所载的养灵池不假，想必这便是它能养灵愈伤的缘故了。以此观之，芥道友若在此处沐浴一夜，明日应该便能痊愈。”

其时返生丹的效力将要过去，芥成忙褪去上衣，踩进了池里。池水很浅，芥成往这块小池的中心走了数步，也仅是漫到腰身而已。他忽地发觉月君白还没有跟上，便回头一望，发现月君白依旧裹得严严实实立在池边一动不动。

“月道友，方才一战你即便无伤，想必也损耗不小吧，不下来感受一番吗？”芥成已能感觉到液态的灵力正透过濡湿的裤腿与皮肤，浸润到自己的肌体，开始滋养他的经脉与干瘪的灵域，也是为这天地造物感到吃惊。

月君白看着眼前这名赤裸上身玩水的少年，黑色帷帽下不禁浮现一抹红晕。纵便她一路义胆剑心侠风道骨，她可没忘过自己其实是个女人，跟一个陌生男人一起赤身沐浴成何体统？她竭力稳定声线道：“不必了，月某无甚大碍，倒是冲着养灵池慕名而来的修士可不少，这周围又幻雾迷蒙，你我若是都陷于池中，难免要遭人暗算。你且安心疗伤便是，月某去周边巡视，若有汤谷修士靠近我自会提醒你的。”

语罢月君白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白氅飘飘跃然枝头，几个反复横跳便消失在了迷雾里。

“这都不下来体验一下吗？”芥成看着月君白消失，嘟囔了一句，也不去管她了，在小池中找到了一个深度合适的地方，蹲下身来，将自己整个上身都浸在池水中，只余一个脑袋在外面。他能感觉到，液态的灵力不光在填补他空虚的灵域，也在钻入他左季肋的洞口和灼伤的表皮，一点点地修复他的创伤。在返生丹效力褪去的档口，卸去劳顿后的放松、养灵池带来的治愈感和伤口再次出现的疼痛，让芥成觉得浑身酥麻又懒洋洋，一时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别的事情，只能把一切都托付给认识不足两天的月君白，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梦样状态。

“芥兄，怎么又受这么重的伤了。”芥成忽然觉得有人在触碰自己的伤口，猛地睁开眼睛，竟看见夏满还穿着那件白色襦裙，浸湿在养灵池里，一手托住芥成的背脊，一手温柔地取出了塞在芥成左季肋洞口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