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次醒来时,琐屑感觉身体下面垫着一些柔软的东西,她周围的世界都发生了变化——监狱的可怕气味,水滴落的滴答声,远处蜡烛闪烁的光芒,都消失了。还有她的饥饿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斥着的新鲜的爱,但不同于她曾经拥有的最纯净的爱,但也足以让她几个星期而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
她几个星期没有睡觉,乐思站在她身边,试图更好地环顾她,防止她从床上滚下来,琐屑抬头看着这张熟悉的床,和墙上的一幅巨大的画,她在这里睡了多久?不过幻形灵一般不怎么睡觉。
“嘿,不要动得太快!”乐思的声音里透出担心和自责,这让琐屑感到惊奇,乐思轻轻地把她推回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你伤得很重,反转,我不确定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感谢艾琳娜(Arinna),你醒了。”
“多久了?”她嘶哑地说,把自己撑了起来,靠在床边, “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他回答道。 “情况......有点令马困惑,我没有叫医生......我不确定他会诊断出什么。“
“是的,”她轻笑道, “我没有足够的魔力进行这么复杂的变化。”
他无视了她的话, “你一直都在这里,反转,我找到你了...我等了你好几个月!你没有来看我,甚至没有写信!我让家里的小马去找你,但即使是特务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你的线索。”
“那是因为我被关在监狱里,”她低声说, “在你的地下室里。”
“这是不可能的,”他嘀咕道,尽管他对自己的话不是很自信。
“不幸的是,那就是事实,”她喃喃道, “如果我答应告诉你整件事,你保证在我说完之前不要打断我吗?”
“当然。”他坐在床边, “告诉我一切,反转,我想要知道。”
她诉说着她生命中的一切,在莱利的保护下重生,被冰封在储藏室,被小马发现和在阴暗的监狱中成长,最终进入了劳工团队,韭菜和她的逃跑计划。
琐屑告诉了他关于她现在生活的一切,尽管其中大部分内容都经过了概括,她详细解释的事有:她计划如何失败了,韭菜被杀,她被投入了监狱。
“那就是你找到我的时候,”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解释后,她说完了, “我被关在那个牢房里已经很久了,我以为我会饿死,顺便说一句,他们连肉都没有给我,喂幻形灵磨碎的小麦,就像给小马吃岩石一样。”
“你们俩不可能是同一个小马,”他坚持道, “说话的野兽很小......但你几乎和我一样高。”
琐屑在整个交流过程中观察着乐思好学的情绪,有时他会愤慨,有时候是质疑,甚至有点生气。然而现在大部分情绪都消失了,只留下了安静的混乱和惊奇。
“门锁上了吗?”她从床上抬起头来, “把窗帘也拉上,我会证明给你看。”
“如果这会伤到你,那就不必了,”他争辩道,但即便如此,他也去把窗帘拉上了, “如果你们真的是同一匹小马......”
“不,我现在好多了,”她说, “有人照顾我让我......比我在地牢里吃的更好。”
“你吃了什么?”
琐屑给他看了她的幻形灵状态,但她很快就变回了天马,乐思只看到了几秒钟, 他仍然对这种变化产生了本能的厌恶,这种深深刻在所有小马心中的原始恐惧使得他们中的许多小马在遇到幻形灵时被杀。当琐屑迫切需要盟友和食物时,她现在没有心情和乐思发展那种感情,虽然她不会承认自己甚至也爱上了他。
“艾琳娜在上,我一直都在......我一直在和野兽一起睡觉而且还一无所知?我知道有的妓院......把一只野兽关起来,它会......感受到你的欲望,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当他说这些话时,愤怒再也无法抑制, “这就是这一切,反转?你只是......像那些妓院里的动物一样?”
她忍住了对乐思的讽刺, “你雇了一个妓女,乐思。你为我的身体付了钱,也给我的妓院付了钱,但是你认为一个愚蠢的动物可以与你进行有关法术和乔的研究的对话吗?他们可以纠正你的错误,或者......在宫廷里成为你的约会对象。动物可以完成这些吗?或者......”她趴了下去,琐屑感觉到她的耳朵倒了下来,贴在她的后脑上, “一个愚蠢的动物刚刚告诉了你全部的真相,它能活着完全是因为你的怜悯......这看起来像‘野兽’会做的吗?”
乐思退缩了, “我猜不会。”
“嗯,” 她同意了, “你几乎每天晚上都恳求我告诉你关于我身世的真相,你想知道我是从哪里学到我所知道的一切——因为我曾在亚历山大大学上了三年学,我帮助了传说中的秘纹在他的电脑上安装了‘上古卷轴(Skyrim,译注:一种游戏)’,我和伊迪亚(Idyia)一起喝酒,并与孤日一起与海上无法形容的东西进行了可怕的战斗。”
“我的上一次生命......并不是很棒,”她的声音崩溃了,不管她成年与否,她都无法独自承受这些痛苦,盛诗遭到流放,韭菜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幻形灵有的被杀死,剩下的被奴役,如果她是一个真正的女王,而不是这么一个软弱无力的小幻形灵宝宝,她本可以防止这些事的发生,本可以......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感觉你并不坏,起初我来找你是为了钱,但后来发生了一些变化,我觉得和你在一起......让你成为我特别的小马,关于这一点,我不会欺骗你......你作为一名学者......我可以帮助你。如果失去你,我的生活将不再完整。”
泪水顺着琐屑的脸颊流下来,她甚至都懒得擦掉它们, “每当你让我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就更为难了,我想到我会失去我幻形灵工蜂们,他们信任我,他们依赖我......还有韭菜,那个可怜的混蛋。”
乐思沉默着,琐屑也无法读懂他的情绪——不是因为任何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而是因为她淹没在了她自己的情绪中。她静静地坐在床上,保持沉默,等待着乐思回应她。
“那段时间我都在寻找你...我一直在等待,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却在地下室里,我可以在任何时候走下去见你。”他瘫倒在地上,看起来很失落,他沉默了很久, “我怎么能忍受野兽......跟我睡觉......我的家人奴役了你!我们的工头鞭打你的......你叫他们什么,幻形灵工蜂?你在悲惨的环境中长大,却还想着救一个工头的女儿。”
“好吧,最后一点没有做到,”她麻木的回答,“老实说,我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当一切都崩溃时,我还在亚历山大城,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命运......我会选择作为一只普通的小马。”
“那么......你现在要离开了吗?”他瞥了一眼窗户,窗帘仍然遮着窗户,外面是漆黑的夜晚,如果她愿意的话,逃脱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你会离开吗?”
琐屑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到那个牢房里去——如果你想把我关回去的话,这比做奴隶还要糟糕。”
他把蹄子轻轻的放在她嘴上,打断了她的话, “现在任何小马都知道,你越狱了,当你在这里休息时,卫兵已经搜查过这里了。”
“嗯......”她犹豫了一下,跳到他旁边的地上, “我觉得既然我看起来像正常的小马一样,其他小马一定会怀疑我,并去妓院调查我,并最终找到这里。当他们知道一个具有智能的幻形灵逃脱时,我能够说话对逃脱追捕并没有帮助,我认为......我认为我最好离开,直到搜索结束,这是最好的办法。”
“在那之后呢?”
她的目光躲避着乐思的凝视, “那之后你想要什么,乐思?你知道我是一个幻形灵了,虽然不像你奴役的那些......但也是幻形灵。”
“你看起来不像幻形灵时其实很好,”乐思承认,“我知道你说你已经活了几个世纪了,但我认为我无法接受你幻形灵的样子,我希望你下次访问时能以反转的样子前来。”
琐屑能再次感受到他的爱,如此明亮,几乎让她失明,这对她的冲击比他们以前做的任何事都要强烈。对一个有吸引力的雌驹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对乐思来说,了解真相并仍然爱她是另一回事,他说的话比隐晦的邀请她回来更加说明了这一点,当琐屑几乎淹没在爱中时,毫无疑问。
琐屑让乐思亲吻着她,他们还做了其他一些的事情。
当他们完事后,她感觉自己要做一个好女王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她从床上站起来,用她的魔法把她的羽毛理顺,现在没有必要隐藏她的魔法了,“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知道,乐思,如果你想要我回来。”
乐思看着她,脸上露出喜忧参半的表情,显然,他想问她一些事,但他无法开口,“嗯?”
“我不会责怪你家族的所作所为,虽然对幻形灵的奴役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你很清楚,但我要阻止它。幻形灵本可以和小马一起工作,但事实并非如此。当我飞出这扇窗户时,我将用我的方法来解放我的姐妹们,虽然我不知道那对你们家族有什么影响。”
“我不在乎这些,”他说,琐屑不必质疑他的诚实,诚意显而易见, “我见过我家的营生,我父亲......他从不愿意听听我的意见,他说我们的利润很少,只能从血祭司那里买尸体来喂幻形灵,我会帮你把这事搞定。也许你可以找时间帮助我研究一下幻形灵的变形魔法?”
“我会的,”她答应,用她的魔法拉开了窗帘,明亮,凉爽的月光照亮了她,远处是新亚历山大城的地平线,刚刚透出早晨的一丝微光,那意味着自由,她向乐思挥了挥翅膀,然后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 * *
接下来的几年对琐屑来说并不容易,虽然没有什么比躲在城里这更容易的了,但看着自己的姐妹们脖子上套着锁链走过街道,血迹从被奴役的幻形灵的伤口中流出来——知道他们没有智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安慰,非常小的安慰,几乎所有遭受奴役的幻形灵都不会再觉醒。
然而,她也知道,只是进行攻击,扰乱或试图谋杀工头也无法实现她解放这些幻形灵的目标,就像她的幻形灵工蜂们被激怒后失去控制一样,琐屑是一个女王,她必须变得务实和并有足够的耐心,即使这种特点对她想干掉的小马来说是致命的。
反转(Inversion)成了乐思的全部,而琐屑也不以前那样在夜晚偷偷溜进来,她住在乐思的豪宅里。不管家族里别的小马怎么说,至少乐思的父亲并不介意他的儿子与琐屑的调情,每当他们见面时,他都会为乐思提出具体的要求,教他的儿子“如何对待一位高贵的雌驹”琐屑也很听话,所以她在家里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乐思也许是她最强大的盟友,因为他获得了奥布里奇(Obrican)国王委托给他们家族工作的各个方面的许可,他的任何访问,他要求检查的任何记录,只会增强他父亲对他的信任,以至于他终于可以“在家庭事务中插蹄了”。
琐屑打算从“工厂”开始,这并不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这项工作只涉及到管理幻形灵出生地的小马。当然,工厂的位置是保密的,她必须坐窗户被蒙上的马车去那里,但是琐屑会有什么计划呢?
在乐思和琐屑乘坐的马车后面跟随着几十名警卫,尽管乐思认为,一旦得知这次访问的目的,工厂里的小马就会对他们的干涉感到愤怒。
“你和我是家族里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小马,反转,”乐思说,帮助她从马车座位上下来,“呃......对我来说,这只是我第一次来访。”
现在的乐思一改他懒散邋遢的样子,现在乐思经常在琐屑的监督下每天规律的进食,他的眼睛不再无神,绝望的重担不再压得他喘不过气,作为报答,乐思现在有了一种解放幻形灵的使命感,甚至超过了琐屑——为了取悦她,是的,也是为了她的事业取得成功。琐屑对幻形灵和小马之间的合作充满了信心,乐思和她一样,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亚历山大,在那里,幻形灵不在被链条束缚,也不需要监管。在这个世界上,幻形灵们最终可以摆脱被奴役的命运,以公民的身份加入小马社会。
莱利的巢穴和亚历山大一样,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在所有由爱的魔力搭建出的石头巢穴中,没有留下任何完整的房间,巨大的瓦砾堆散落在巢穴中,偶尔还有一块雕像的边缘从泥土中浮现出来。
“等一下马车,”乐思指挥道,然后将一对鞍包从马车中悬浮过来并将它们放置在琐屑的背上,是的,她是雌驹,但她不是那个拥有高尚血统的小马,他们之间的某种关系仍然反映了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不要让任何小马以任何理由打扰我们,明白吗?”
乐思的私人卫兵上校账簿先生(Captain Accounts),向他致敬。 “当然,年轻的领主。”
他们走在荒凉的街道上,“我是万王之王,奥兹曼斯迪亚斯,功业盖物,强者折服。”
(My name is Ozymandias, the king of kings. Look upon my works ye mighty and despair.译注:这是琐屑赞美莱利所引用的古诗。)
乐思抬头疑惑地看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一首古老的人类诗歌,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写好了,莱利女王是......我所知道的最伟大,最高贵,最明智的统治者,看看她所留下的一切......都毁灭了,她的孩子,我的姐妹们......她在这世界上最珍爱的孩子们被保存在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你的家族还是发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