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晴本以为沈仲会明白她,却没想到二人一连僵持了那么久,到现在沈仲对她也还是心中有所芥蒂,但这芥蒂,一时间她也不好说到底是因为着什么,只是这让她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对不起人似的,以至于每次与沈仲单独说完话后,她总是要心中抑郁几天,现在又是如此,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方晴晴肩上披了件绒缎金丝线做的裘衣,她用手背蹭着衣服往前倾了倾,又将那裘衣往身子上裹了裹,这才从床上起了来。
自从自己生生将肚里早已成形的孩子送了命后,白日里、在人前,方晴晴从未露出半分心痛绝望的神色来,不说屋里天天伺候的丫鬟们,就连刚开始不怎么来院子里的郭老爷也多少对此事感到诧异。
在方晴晴没有堕胎之前,他甚至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薄情与冷酷了。可是,当他看到方晴晴几乎没让他感觉出来她的丧子之痛时,他开始觉得这女子实在是被他小觑了。
这日夜里,方晴晴再次灭着灯开着窗子任窗外倒春寒的冷风直直吹进屋子。
这里的风距离海边有些近,又依山傍水,偏湿润的风吹得人并没有觉得有些伤感。只是到了晚上,它倒是带着呼呼的声音,风来得急的时候,方晴晴听着外边的风很像来斥责她杀人灭口的黑白无常,刚开始听到的时候,她会非常害怕,会感到十分无助。有时候,当风变得有些缓时候,她又听到了小孩子那种嘤嘤哭得声音,像极了自己的孩子在呜呜咽咽地倾诉自己的母亲为何要狠心地抛弃他,为什么连他的面也不见……
方晴晴最是喜爱这夜里的风,她觉得那是自己的一种解脱。在风呼喊召唤她的时候,她可以回应它,夹杂在呼啸抽泣的哀嚎中,可以毫无忌惮地发泄,去褪下白日里人前的一切伪装。在这个时候,她想哭就哭,她想怒吼就怒吼,她觉得这样才是她该有的情状,她实在不应该被痛苦封闭,她需要发泄后的重新振作,需要将自己今生所遭受的一点点去讨还回来!
“呵”的一声,方晴晴终于将自己心中憋了好久的怒火说给了自己听,心中倒是有些空隙让自己不至于窒息。可是,说完了之后,她竟然几个月来第一次觉得有些累了,想睡了。这样的想法应该是从小玉死在自己面前之后第一次有自觉睡意的了。
……
大早上,平日里照顾方晴晴洗漱的小丫头见夫人到现在还没醒,一时间有些好奇,没忍住就对旁边正在修剪花草的另一个小丫头耳语。
“夫人今天可是睡得真香,往日里,都是她起在咱们前面,都让我以为她晚上都不睡觉的。”春香这丫头有些爱打听,古灵精怪,但是都不用在正事上,怪不得郭老爷在院子的时候都不太喜欢让她上前伺候着。一边的这个丫头心中这样一嘀咕,听她极有兴致地继续说着,嘴上微微一颤,手里的活儿也不中断。
“夫人还没有醒吗?”
春香正说得开心,没看到沈仲走了来,等他在后边突然张口,竟吓得她身体猛哆嗦,跟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她一回头,看到是沈管家,突然有些害怕,但是表面上还是笑着开口:“管家早!也不知怎么回事,估计夫人昨晚有些失眠了吧,今日里来醒得估计要晚些了。”一边的小丫头见沈仲后恭敬地行了礼,也不说话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