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马,活像打了鸡血,哪怕是老鹰,也不上它们前进的马蹄。
到山脚,还要往上走一段路,我们仨,一起缩到大包小包里面,防止磕磕碰碰。
这是心腹的提前建议,看来,接近狮子山,会让这些动物们失控。
何尝不是它们对魅王的一种礼数?
“所以你一直私底下见魅王,对吗?”我大声嚷嚷,试图在车轮嘈杂中争取点呼吸权。
“什么?听不见?小心!”心腹大声回应。
大佬爹及时用手格挡住从前面飞过来的木箱。
他听见了。
但是心腹却听不见。
真有意思。
我们应该绕着第一座小山,跑了三圈,才来到了它跟后面这座高山的峡谷之地。
居然有一个店铺:没人发现的棺材店。
几乎是在店老板完全的注视下,四匹马慢慢降速,到他跟前时,刚好停下。
他双手搓着衣角,眼睛瞪得如山洞。
店老板穿着一个马甲,上面放满了各种工具。
心腹把手杖杵到地面。
我才刚刚探出身体,就看到,店主跪了下来。
“我错了啊,心腹,我犯大错了呀,你惩罚我吧。心腹大人,你治我死罪吧。”店主双手打开,一下天,一下地。
马车很自觉去往一旁的树下,找味道鲜美的小草温饱。
“够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工夫跟你闲扯淡。”心腹用手杖继续杵了两下,以替代威严。
店主看了看我们,他眼睛上戴着两个玻璃,其中一个还有碎裂的纹路。
店主是男性。
他看看我们,那是把我们当成了外人,有不便的地方。
“为什么要把玻璃戴在眼睛上?”我询问大佬爹。
“嗯,可能……那个……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大佬爹应该是想起大城市有些窗户是玻璃,于是回答道。
“不用担心,他们是自己人。”心腹看向大佬爹,“你披风呢?”
大佬爹急忙跑向马车,翻找自己披风,然后立即回到了我身旁,展开,披上,英姿飒爽,当然也是矫揉造作。
“前几天,有一个棺材,不翼而飞,我都还没有制作完毕,哪里知道,就这么,不见了。”店主两手一摊。
我们仨彼此看了看,一下子就明白,他说的是哪个棺材。
“白天还是晚上?”心腹继续问。
“应该是晚上。”店主转了转眼珠。
“你完全不知情?”心腹往房屋的方向走了几步。
三个小木屋,一个在前,两个在后。
要上山,这里应该是唯一通道。
“我对天发誓!心腹,这里,就你和我知道,不可能有其他人吧?”店主说着看了看左右。
心腹倒是抬头看了看山峰,然后看了看我。
那意思是,如果有其他人,只能是魅王。
同时,我知道了,心腹并没有告知店主魅王的事情,并提醒我们,不要多嘴。
“你告诉我们一个木材丰富的地方,我感激不尽,可是除了棺材以外,我还偶尔听到一些,人走路的声音。”
店主说着跪向心腹,并且继续说道:
“不会是,你把这么个做棺材最好的地方,分享给其他人了吧?你也知道,我一个星期,顶多来两次,我连我太太,都没说。”
我不用多嘴,也大概猜到了,心腹安排店主一个人守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守住“狮子山”的秘密。
“好了,不要乱猜,我没有告诉其他人。”心腹用手杖拨开泥土和树叶,似乎发现了脚印,并特别看了看店主的鞋。
“我绝对价格公道,大城市的棺材店铺,没一家比我好,但是你吩咐的事情,我无条件跟从,童叟无欺。”
“好了好了,棺材不见的事情,就此打住,你也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也许,这是对我们砍伐太多的……某种提醒。”
心腹走到门口,看向屋内,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棺材上。
那一个,跟我们刚才在香樟树上看见的,差不多。
“哦,对了,”店主这才起身,带着讨好的笑容奔到门口,“我又重新做了一个,你瞅瞅?还凑合吧?”
很快,他们两个同时僵住了身体。
我往左边走了两步,好从他们的人缝中,窥视进去。
那棺材,不时抖动。
咚咚咚!
不是敲击,而是撞击声,从里面发出。
店主一屁股瘫坐下来。
倒是心腹,并不害怕,往房间里面走了两步。
“我刚刚来,刚刚开门,心腹我,我……”店主极力解释。
大佬爹已经去到门口。
笃笃笃!
咕咕咕!
我在外面都能听到,抓划,以及呼吸的声音。
啊呜……
猛兽!
砰!
棺材板开裂,一只狮子的手,伸了出来。
“阿烈!救驾!”大佬爹冲进房屋,抓住心腹就往外面跑。
我打开双手。
料想着,我这个身子骨,应该没办法接住心腹。
果然,心腹直接撞到了树上。
大佬爹跑向马车。
“你去哪里?”我大声询问。
“拿家伙!”大佬爹跑到马车后面。
我一边跑向心腹,一边观察,大佬爹正在几个工具栏里面翻找。
那里明明没有那么多箱子。
他直接抱着一个箱子,飞奔过来。
至于店主,由于过于紧张,起身的时候,崴到了脚,从而成为了我们的第一道保护膜。
“这是哪里来的?”我看到狮子几乎要把棺材板冲破,但是依然跑向店主。
“贵元。马还带我去了贵元家,那个废弃作坊,他给马留了话,把武器,送给了我们。”大佬爹扔给我一个铁棍。
我去接铁棍。
当!
接住了,但是狮子也冲破了棺材。
“救救救……救命啊!”店主拖着腿,伸出手,大声疾呼。
我……
我尚未来得及反应,狮子随即冲出房屋,把店主咬了进去。
安静。
和死了人一样。
“摇一摇,然后扔向目标。”大佬爹转过头,“是我,还是这玩意?”
“你,是你,摇了,才扔得远。”我捡起石头,原地转了两圈,做示范。
大佬爹使出全力,那玩意直接跑到了房屋后面,落地时候,燃烧起来。
“还真是。”大佬爹说道,“准心嘛,练练就好。”他笑盈盈说道。
“来啦!”我指着门口。
那狮子嘴边,还残留着血液。
接着,一声势不可挡的怒吼。
“不是它,不是。”心腹盯着狮子说道。
不是十七年前那头。
当然不是,都十七年了,他在想什么。
大佬爹开始不断投掷狮子,好阻挡它的靠近。
狮子看到我们的反抗,也不敢贸然前进,十几个火罐在地上组成了一道防护墙,它在那边徘徊,看着我们。
“精神比梦境更难,魅王是对的。”心腹陷入自言自语,并没有躲闪之意。
我也往他身边靠,努力辨析他的呢喃。
大佬爹没有人指挥,直接上瘾。
接着拿出弩枪。
如果不主动挑衅,搞不好狮子已经离去。
但是他非要跟它搏斗到底,一口气,发了五支箭。
“讲究个声东击西,啊……biu!”大佬爹靠近火,提前摸到狮子路径,预判了行动轨道。
于是狮子中了一箭。
“好耶!”大佬爹把手朝空中一挥,十分亢奋。
但是这一箭,并没有干掉狮子,只是落到了它背上,从而更加激怒了它,从表情上可以看出来,但是它慢慢躺下。
还一边叫唤,跟死了一样。
有点假。
但凡是个正常人,也能看出来。
“咦,看我不抽你几鞭。”但是大佬爹拿出皮鞭,在地上啪啪作响,接着冲过火焰。
他不正常,他上头了。
狮子发现大佬爹靠近,突然起身,从另一边绕过来,换句话说,狮子的目的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它在欺骗大佬爹。
然后朝着我们冲过来。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我,还是心腹。
因为我们都在树脚下。
短短几秒,大佬爹既不能朝我们扔火罐,也不能射弩箭,他除了旁观以外,毫无意义。
如果这是魅王的礼遇,那么我们只好如数接下。
我扑向心腹。
啊……
整个空地,仿佛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
如果没有东西打断我。
那么说明,这个声音只要持续十来秒,就安全了。
我慢慢睁开眼。
还没有抬头,已经开始燃起对大佬爹的感激之情。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幻象,一定是幻象。”心腹倒是在我怀中,先开了口。
这提供了一个逼近真相的理由。
但是当我们一起抬头的时候,并不是。
那头狮子奄奄一息,离我们俩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它那尖锐的爪子,使出最后吃奶的力气,然后失去了光芒。
大佬爹下巴松了,嘴巴张大,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地上的火,燃烧了他的衣角,直到确定我们安全,才努力扑灭。
狮子死了。
狮子不是幻象。
狮子是实实在在的狮子。
“魅王?魅王!是魅王吗?魅王要杀死我们?天呐,我们把他怎么了?”我一屁股坐下来,仿佛丢失了心气。
心腹不仅没有答复我,也根本没有理会从树上倒落的手杖,他慢慢起身,走向狮子。
我嚎啕大哭。
这真是我离危险最近的一次,并且这一次,大佬爹束手无策。
止住我哭泣的人,也不是他。
而是心腹慢慢靠近狮子头的举动。
那里血流不止。
换句话说,射中狮子额头的不是一支箭……
心腹端详起来,并摸了摸身上。
那个掏耳棍!
正中狮子眉心,唯独把那棵“树”留在外面。
它救了我们。
“帮帮忙。”心腹呼唤我。
我擦掉眼泪,上前查看,可是那掏耳棍,太小,根本使不上力。
大佬爹这才走过来,拍拍胸脯,证明自己并不是毫无用处,他把皮鞭绕在掏耳棍上,然后示意我们俩拉他衣角。
三个人,九牛二虎之力……
啊……嘿!
轰轰轰!
顿时地裂山崩。
无数山石从山上滚落,大佬爹瞬间盖住我们。
大概有三十来秒,灰尘四起,碎石满地。
当我们回过神的时候,那三座房屋,依然埋在了巨石之中。
至于上山唯一的路,完全堵塞。
心腹站起来,还不知道作何感想。
大佬爹检查周围,害怕有其它猛兽出没。
“你们,快看!”我却只顾着眼前,起身喊道。
只见那掏耳棍,悬浮在空中,慢慢竖立,看上去如同那棵香樟树的模样。
同时我还观察到,整个过程,那四匹马,居然安然无恙吃着草。
“魅王不见。”心腹似乎理解了什么。
“但是,他是不是救了我们?”我看着这个掏耳棍,开始感激自己,一直没有扔掉。
“快,坐下,快坐下,围绕它。”心腹示意我们三个人,坐成一个三角形。
我和大佬爹对了对眼,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心腹两手放到腹部,闭目养神。
那手杖……
明明看到它倒了下去,这时候,已经插在土里,跟旁边的树像两条平行线。
“心腹,我是应该……”
就在这时,心腹睁开眼,看着我,只不过一个眼珠朝我,一个眼珠,对着大佬爹。
……
风速极快。
看不清从我身旁滑过的是树叶,还是花朵。
我伸手一抓,软乎乎的,白色,搓了搓,好像是羊毛。
“帮忙,帮帮忙!”心腹的声音。
“阿烈,愣着干嘛,快点!”大佬爹的呼喊。
他们俩正在堵住一个洞口,大风好像正是从那里吹进来。
我冲过去。
发现这山洞周围像一块皮,我跟着他们,把石头抓起来,盖向洞口,期间要抵挡住风的撞击。
“加油!”心腹鼓励我们。
结果他一个不留神,飞起了身体。
好在大佬爹抓住了他手腕,得以没有随风消逝。
“跟我节奏,一起来!123,走!123,走!123,走!”大佬爹的脸,因为风的缘故,成为了不规则多边形。
大概一分多钟,我们基本耗干了体能,才勉强把风洞堵住。
“太强烈了,前所未有。”心腹背靠着坐下,感慨道。
咻!
又一撮羊毛吹出来。
大佬爹起身脱掉上衣,把最后一丢丢洞口堵住,他已经满头大汗。
我抓住飘落的羊毛:“心腹,我们在哪里?这是在干嘛?”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