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该死。
我为什么要跟它站在一边。
“你叔叔?你插队,你叔叔嫌弃我们的免费大米少,是这样吧?”工作人员用刀背挠了挠后肩膀的痒痒。
“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每天按时发放大米,水果,蔬菜,还有肉……”它从大米里面找出一片香肠。
“就一片?”我看了看,实在是没从地上找到第二片。
“我们这么辛苦干什么?我们为什么不一起搬到这里来,我们……”马夫直接把这片香肠吞进了肚子。
“呵呵,不好意思,我叔叔他这里,就是这里……”我指了指头,却不能说真话。
“三高?”工作人员弯腰道。
“三高?三高。”我搀扶起马夫,点点头。
“食欲高,要求高,对我们的期待……高。”工作人员亲吻了一下胸牌,“责无旁贷嘛。”
“那边有,有香肠,过来。”我趁机拖着马夫,离开了现场。
明明中央公园南的房屋,要比刚才老破小要好一些,那棚棚成片连在一起,起码可以随时躲雨。
“我恨,我恨……”马夫捶胸顿足。
“恨什么?”我找个花坛坐下,里面只有土,没有花。
“我恨我们,没有早点来。”马夫的红眼,已经波及到脸。
“早点来也不行啊,那时候,你们像个啥?”我左右看了看,没有工具可用,只好身体后仰,抓住石头。
“你们原子人,是不是也是准时开饭?”它比垫子好一点。
“哦,开饭啊?”我瞅瞅周围,应该没人偷听,“十二点呗。”
“就是就是,一切井井有条,按点发放粮食,这样的生活,多美好。”马夫吧指甲缝的大米也吃了进去。
“也不一定吧,今早我吃米粉,都不按时。”我帮它把帽子微调。
“所以你不是人。”它讲话真伤。
“那你刚才不是领到了粮食吗,你恨什么呀你恨?”我转移话题。
“我对自己到这把年纪,才终于发现,还有如此美好的生活,感到厌恶。”它死死盯着地面。
“你真没杀人?”我摸了摸它膝盖。
真是那个地方,压住了二代的脖子。
马夫却开始发抖。
来了来了。
跟垫子一样。
“阿祖呢,它们人呢?”我赶紧询问。
“幸福……幸福。”马夫抱着花坛中的枯树,不断呢喃。
“幸福?”我看了看远处的队伍,“我明白了,因为愤怒,所以幸福。那么你,因为厌恶,所以幸福?”
但是马夫并没有绑住自己的手,而是突然看向我,一个跳起,冲过来。
跑啊。
等什么。
我驾马车,它一路跟随,就这样,来到了中央公园东。
“你别追了,我跑不动了。”我双手撑膝盖说道。
它两只手在脸前,摸出一个立方体的模样。
接着又抱着太阳穴,躺地打滚。
还好没人看见。
赶紧跑。
中央公园东,满目疮痍,不像是火灾,应该正在拆迁。
所以,一目了然,哪里有人,哪里没人,哪里人多,哪里人少。
我看了看魅王殿。
非常之远。
天。
跑太累了。
我是指马。
又没喝水。
它开始产生抗拒。
我下马。
管不了这么多了,于是爬上残垣断壁,大声呐喊:“阿祖……”
倒是一块木头,飞过来。
犯不着在远处,对我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正好。
它们好像一个来到公园一边,完成某种使命一样。
我走过去,发现比起马夫,犯不着完全不认识我。
倒是两只手,不断握着其他人的手,苦口婆心说着什么。
那些人,大包小包,正要离开。
“千万不要离开,我们一起打造美好家园。”
犯不着如同一个布道者,没有丝毫疲惫。
它跟垫子和马夫不一样,时不时用手去对方脸上做动作,还是那个立方体。
我知道了,肯定是刚才在精神分配中心,不小心从白盒子里面,受到了什么刺激,才变成此刻的走火入魔。
马夫骑着马车过来。
不仅如此,垫子也在马车上。
我拉着犯不着,坐上去。
它们三个使着失焦的眼睛盯着我看。
“你幸福吗?”犯不着问。
嗯嗯嗯。
我拼命点头。
“那为什么要离开?”它继续追问。
“去公园北,我再告诉你们。”我对马夫喊道。
犯不着试图上前阻挡,我立即把垫子拉过来,挡在了去路,好让马夫继续赶路。
很快,犯不着和垫子,开始互相拥抱,充分交流,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
我松了口气,缩回角落,希望它们看不见我。
马车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中央公园北。
果然,乡巴佬在这里。
这里的房屋,千篇一律,它正一个门接着一个门,敲过去。
“你有什么不满的事情吗?”
没有,下一个。
“你有什么不满的事情吗?”
“有啊,那一定非常悲伤,如果悲伤的话,不如用这个溜溜球……”
乡巴佬在大家面前玩起溜溜球。
我拉着他就跑。
也不知道,是它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下已经绕着中央公园,转了一个圈,还是没有阿祖。
阿祖呢?
“溜溜球砸不到地上。”垫子说。
“为什么没有分一个给我。”马夫说。
“不能乱走啊,离开了它就溜不起来了。”犯不着说。
“悲伤,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要悲伤,而不是反抗。”乡巴佬两眼放空,一边溜溜球,一边自言自语。
“喂!看我!我我我!阿祖呢?”我只有确认大家都没有伤害人类,才能放心。
它们四个一起,跑向了中央公园。
好奇怪。
这里明明是东大,却叫做中央公园。
那魅王殿,算什么?
大城市这样做,肯定有它自己的理由吧。
我用光了最后一分体力,来到了阿祖面前。
它坐在树上,眺望远方。
其它四个,相继上了树。
“阿祖,你还好吧?阿祖?”我看了看四周,不敢保证没人路过。
“你看这树,多新鲜,它们,都是为了我存在。”阿祖这么资深的独角半人,也中了精神病毒。
“阿祖?快下来。”我捡起石头做准备。
“它们长在这里,长这么好,这么高,这么快,为什么?”阿祖坐起来。
“为什么?”其它四个,异口同声。
“因为……都是为我好!”阿祖直接陷入斗鸡眼。
“都是为我们好!”大家声音洪亮,“为了我们好!”
完犊子了。
这音量,起码一百米都听得见。
手中的石头,原本是为了砸醒阿祖。
但是黄色……
附带着蓝色的衣服,朝我们走过来。
阿祖它们五个,开始在树上争执不休。
“为我好!”
“为我!”
“我我我!”
“我!”
“为了……”
然后一起抱着摔下来,继续扭打在一起。
十几个黄蓝衣服的纠察队队员,很快围了过来。
其中一个,背上有披风。
披风因为走路带风,此时刮到了身前,上面“队长”两个字,清晰可见。
队长是男性。
薄嘴唇。
他停下脚步,把披风往后一撩。
当当当!
刀,撞击石头的声音。
“你们,怎么回事?”队长发问。
阿祖它们五个,全部抱着头,每个人都躺在另一个身体上。
我急忙把石头扔掉:“散步。”
然后捡起一个小石头,举起来,假装它很好看。
还是阿祖,率先站起来。
它靠近我,观察四周。
“你们,不是人?”队长点燃烟斗,甚至没有看我们一眼。
我回望,发现大家帽子都很端正。
倒是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地上的各位,陆续爬起来。
“你……”阿祖欲言又止。
“人,没有允许,怎么可能争来争去?”队长对于吐出的烟雾,更感兴趣。
“你是……谁?”阿祖上前一步,却多暴露了三分,并且已经把手摸到了帽子。
“阿祖?”我喊了一声。
它回过头,跟我对了对眼,然后我把手中小石头,放到拇指上一弹,模仿了它之前在马车里面的动作。
那个银币……
造成了路上,三个行人的摩擦。
人,为了一个银币,也会打架。
上当了。
阿祖毕竟是阿祖,瞬间理解了我的意思。
它摊开手,接过那小石头。
尽管小,但是作为一颗投掷的子弹,也无妨。
可惜……
它眨了眨眼,视线仿佛有点模糊,也就……
没有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