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从眼珠闪过。
一道红色的血流下。
乡巴佬风驰电掣格挡住了锐利的砍刀。
我想起来半人老太婆嘴巴里面吐出的灰褐色液体,跟眼前的鲜血,截然不同。
“我也是红色,我们也是红色,那代表什么吗?”乡巴佬直接把刀夺下,紧随着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
大佬爹左右开弓,拉住两个试图上前的独角半人。
原来刚才他脚上的铁链是虚掩,估计乡巴佬已经偷偷对他预告了接下来的故事。
我对比了我跟他的鲜红,不太一样。
“对,不一样。”乡巴佬说完转过来看着我。
我对它的帮忙表示感谢,如果到此为止就更好了。
但是它走过来,抓住我手腕。
大佬爹见到这一幕,特意对我点点头,意思是照做就行。
乡巴佬把我割破的手指递送到身旁两个独角半人,让对方嗅了嗅。
由于眉头的紧蹙,刚才差点掉落在地的眼珠子,此时又收了回去,它们两个对着周围摇了摇头。
“它,不是。”乡巴佬看了看大佬爹,和他一起松口气。
太气人了。
这是目前我到这片鸟不拉屎之地以来,所遭遇过的最大羞辱。
哗!
一坨鸟屎从天上坠落,准确无误落到我肩膀。
仿佛连它,也在看我笑话。
“没有鲜血,不能活……”我寻找报复的机会,“意思是,你们要吸血?不然刚才嗅嗅干什么?”
“哦,你没有腥味,太干净了。”乡巴佬从身上拉出布条,擦掉血渍,包好手,然后把满是血渍的布条就地埋葬。
一个独角半人冲了过去。
大佬爹一个飞腿,让它滚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们只需要看看就好,新鲜,流动,以及炽烈的红。”乡巴佬站起来说道。
“要不,你来,你献祭你自己,怎么样?我看,你那鲜血,也跟人,差不多了。”滚到地上的独角半人怂恿道。
另一个划破手指,发现自己的红,如此浅而薄,如同对过白开水一样。
“你可杀了不少人呐。”旁边一个轻轻对乡巴佬说,不知道是羡慕还是调侃。
乡巴佬看向我,留意我的反应。
我走过去,把我裙摆的下端撕掉,然后给它的手,重新包扎。
这个举动,让全场再次安静。
我没有直接回应,但是通过余光可以感受,它们垂涎的样子,比刚才我们饥饿还要多。
“人类,哼,一群装模作样的东西。”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撇下眼角,意图看看是谁。
结果,话音未落之间,乡巴佬抓住我两只手腕:
“娜塔莎,娜塔莎,在哪里?如果你不帮我找到娜塔莎,我会……我会亲手宰了你。”
我见过那种眼神,绝对不是开玩笑。
它哭了。
我把手慢慢伸过去,拂去一些眼泪。
又流下一些。
想哭就哭,那是人类的本领。
但是我没有说这句话。
“我答应你。”我点点头说道。
尽管铁链此时沦为了大佬爹手中的半个武器,转着圈,但我依然选择对乡巴佬做出承诺。
不知道这种情感,跟我思念鲸姐是否一样,但是多寻找一些交集和共鸣,总不会错。
大佬爹靠近一点,对我抛了个离开的眼神。
我看向他腰间小刀。
他低头看了看,似乎明白了我意思。
“现在?”他小声询问道。
我尽量不做表情,也就不做命令。
他停下铁链,然后掏出小刀,看了看自己手指。
那些眼珠子,此刻跑到了那个目标上去。
当!
当当当!
敲击铁锅的声音传下来,从那个山坡上的山寨“培养皿”。
“生了,要生了。”乡巴佬抬着头说道。
大佬爹发现大家不自觉把目光转移过去,顿时松了口气。
我没有离开的打算,毕竟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搞清楚。
走上山坡,靠近建筑的时候,我一直盯着外表面的图案看。
果然,连这玩意,都是模仿我们胚胎时候的模样。
蜷缩而乖张。
不奇怪。
乡巴佬都可以到我房间去享用梦境,偶尔偷偷摸摸到培育大楼去打探,也未尝不可。
这样说来,它们极有可能已经完全渗透进鲸落湾。
那么,刚才那场大火,会不会是,独角半人,借助人类的力量,消灭掉那些,它们认为同类里面,严重劣等的生物呢。
那可是它们的同类啊。
同类对于同类,总是更加残忍。
疑惑实在太多。
刚才有声音说得对:沉默,有时候,比话痨更好。
我决定少说为妙,也提醒大佬爹,不要信口开河。
“好大的房子啊,我还没有住过别墅。”大佬爹在脚步声中兴高采烈说道,再为这道喜悦添加点表情。
我拉了拉衣角,准备把刚才的叮嘱重复一遍。
“阿烈,你也没住过,呵呵。”他手举起来,到我头正上方,食指朝下,“她也想住,呵呵。”
“不要乱说。”我一个用力,踩中他脚背。
“哎哟,你可真是。我就知道,你那个房子,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大平层,地段不行,配套也差,视野也不好……”
“够了!”
“关键是,没有隐私。我给你说,没有隐私的房子,都不能算是好房子。”大佬爹说完看了看周围静谧的树林。
“有隐私了,我们怎么互相监督?”我抓住弱点,据理力争,但是控制音量。
“不想和你讲了。看看人家,哪怕是荒山野岭,至少知道追求生活品质。哼。”大佬爹走上前,想提前观摩。
一群独角半人,没有一个打断我们的谈话。
当我们即将到达建筑之时,大佬爹已经屁颠屁颠跑了进去。
他趁机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特别留意它们的表情。
不管怕不怕生,面对“人来疯”的陌生客人,可以决定接下来我们彼此之间大概的交流内容。
交浅无需言深。
可是不言深,就很难获取我需要的信息。
还好,它们只是相互看了看,没有阻拦,也没有过激反应。
我放下心来。
啊……
里面传来一阵叫声。
大佬爹的喉咙,毋庸置疑。
我们一起奔袭过去。
我本希望是我们,但是只是我。
看来乡巴佬它们似乎已经有所预料一样,漫不经心,才跟上来。
里面漆黑,我花了大概十秒钟才适应过来,随着火把的点燃,渐渐清晰。
没有太多复杂的区隔和装饰,简简单单三个房间,大一点那个几乎占据了百分之八十。
三四个独角半人,以及十几个半人,分躺在属于它自己的地盘上。
大佬爹在墙角,两个齐腰高的小家伙,一直抓着他衣服。
“过去,过去,我不客气啦!”大佬爹并不害怕,只是不想对方触碰自己。
拿着鼓槌的独角半人走过来,朝着我们点点头。
趁着绕着这个大厅半圈的时间,我好好观察了一番。
不太像是囚禁。
那些非独角半人并没有挂上锁链之类的东西,而是非常悠闲躺着睡觉。
刚才的敲击声,似乎也没有侵扰它们。
只有独角半人,倒是对我感到好奇,因为我和大佬爹是唯二没有独角,却像人的生物。
它们要么对我扮着鬼脸,要么勾着小手让我过去,要么从地上抓起破衣服,模仿我裙子,摇摆起来。
一些破损的花盆,还是郁金香,以及一些乱石堆砌组成的隔离墙,成为了空间的分界线。
我们步入小房间。
庆幸光线不强,同样庆幸我没有站到前排,所以没有看清楚那一坨什么东西,粘乎乎站了起来。
风,从缝隙吹过。
乡巴佬走过去,把缝隙堵住。
保暖,似乎是和外面最大的区别。
墙上有不少图案,看不清所以然,基本上都是附近植物和半人生活的日常。
天花板上呈现石板树干以及藤蔓等多种材料的结合,搭出这建筑,并不简单。
一个脸从隔离墙上伸出来,正是刚才用手勾引我过去的那个独角半人。
如果不是外貌似人,我可能会吓一跳。
一个东西正在拉我衣角。
我还以为是……
蓝乌乌一坨,身上挂着一些粘稠的液体,等着眼睛看着我。
我的脚比我的思维更快,我和大佬爹一样,缩到了墙角。
很快,乡巴佬用一块破布盖住了它身体,示意身旁的独角半人,带离现场。
我没有说话。
但是它仿佛知道我要问什么,主动开口:“刚刚出生的孩子。”
刚刚……
出生……
孩子……
就会跑了?
不过从肤色还是躯干来说,跟婴儿差别巨大。
更像是人和半人的结合体。
所以……
那外面……
天,这里确实是“培育皿”。
独角半人自己的培育皿。
一股奇怪的味道窜上大脑,电光火石之间,所有液体出现在我周围。
我在游泳。
不对,我在潜伏。
我找不到水面,所有方向都有星光点点,我奋力抓住一个方向,两腿一蹬。
我快憋不住了,还好,大概五六秒,我就撞到了边缘。
培育皿。
我在培育皿里面。
那味道,仿佛和我们培育的经历,差不多。
我求助无人,于是大声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