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 小孩们正在上?晚自习,因校长的出现有了些许骚动,个个都伸长脖子往走廊上?瞧。
顿珠回头没好气道:“都给我好好写作业!”
他在走廊上低声问时序。
“什么会?啊, 我怎么没听说??”他不记得时序提过周末要去县里开会?。
几?秒钟后。
时序说?:“临时通知的。”
顿珠也没多想, 州里?县里?是这样的, 三天?两头开会?,屁大点事都能?把大家叫起来开个紧急会?议,中国特色嘛。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一上?课之前。”
“啊, 要去这么久?”顿珠掐指一算, 整三天?, “什么会?这么啰嗦啊?”
“我尽量早去早回。”时序顿了顿, “学校这边你?多看着点,有事随时联系, 我24小时都在。”
得到顿珠肯定的答复, 时序离开了。
他没管老李借车, 这一走好几?天?, 车借了老李该寸步难行了。
挎包背上?, 头盔带上?,时序骑摩托赶往县城。离开时是傍晚七点半,他脚程快, 十点钟就到了。
路上?风驰电掣,除去耳边喧嚣的风声,仿佛能?听见祝今夏在说?话。
“不要命了你??不许超速!”
那三个月里?,她总是这样耳提面命。
时序自幼长在山里?,能?看清祝今夏身上?那种?截然不同的循规蹈矩, 她遵守规章制度,恪守道德底线, 与大山里?饮酒作乐、放浪形骸的作风相去甚远。
山里?并没有交警,也没有红绿灯,更没有城里?庞大的车流量,很多时候开夜路,大家想开多快就多快。
再加上?藏族人爱喝酒,酒驾也属寻常。
可?祝今夏坚决反对,但凡他和?顿珠有超速迹象,她必定念紧箍咒似的念到他们听话为止。
偶尔老李喝醉了酒,从?学校开回修车铺,她也会?三令五申不可?以,催促未饮酒的老师们送他回去。
老李戏言这哪是来了个支教老师,这是来了个武则天?。
想到这些,时序的眉眼松动了些,没那么凝重了。
随着一个念头浮现脑海,与她相关的一切像是连成串,一个一个冒出来。去县城的一路上?,他想起她连半桶水都拎得很费劲,洗个碗也能?被江水冰得一激灵,险些把碗砸了。
她疏于家务,动手?能?力糟糕,不像嘴上?总是说?的头头是道。
这和?大山里?养育小孩的方针背道而?驰,山里?主打一个耐操,皮实,而?她是实打实的读书人,初初接触便能?想象到家人是如何培养她的,大抵是自幼就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要不怎么养出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公主呢?只谈阳春白雪,对世事不闻不问。
可?身边充斥着脚踏实地的身影,他却偏偏向往那缕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灵魂。
时序想象不出,她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要如何在医院照顾病人,拎得动热水壶吗,分得清食堂里?的五谷杂粮吗,老人起夜能?扶得动吗……
有那么一瞬间,时序甚至觉得她要是没离婚也挺好的,至少卫城会?在她身边帮忙,就算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能?当个能?干的保姆不是?
一路上?,他就在这些奇怪的念头里?打转,其中最清晰的就一个——
他八成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连夜往绵水赶?
赶去又能?做什么?不唐突吗?
像是魔怔了。
可?眼前总有张脸在晃,女人红着眼眶望着天?,欲盖弥彰说?天?好热,要下雨了。
眉头越皱越紧,时序把车骑得飞快,超速超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他把车放在县城小学的停车场里?,跟门卫打了个招呼,扭头给认识的司机打电话。山里?每天?就一趟中巴车去往绵水,跑私车的师傅倒不少。
对方诧异道:“绵水?现在走???”
私车虽然时间灵活,随时能?发车,但从?山里?去市区所需时间长,一般都是中午前发车,夜里?刚好能?到。且早上?出发的人多,分分钟就能?拼出一辆来。
这还?是头回遇到这个点出发的,黑灯瞎火,司机不太乐意,毕竟山路太险,还?要翻雪山。
这都九月末了,海拔最高?处,夜里?气温极低时已经能?飘雪了。
“你?就一个人,还?是这大晚上?的,算了吧,有啥事不能?明天?早上?再出发啊?”
时序言简意赅:“我可?以加钱。”
那头一顿,“加多少?”
“你?说?了算。”没有一丝犹豫。
时序说?完一顿,又觉得陌生。他果然是魔怔了,连钱都不计较了。
往常拼车去绵水,一人三百包圆,今天?时序一人包车,司机要价一千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