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玉泉就是想破了脑子,都想不到,自己怎么会和崔中丞的公子,一起坐在街边的摊子吃馎饦。
看看周围的环境,嘈杂纷乱,往来都是家境不丰的百姓,还有几个面带菜色。
再看看摊子上的桌椅,桌上泛着一层擦不干净的油光,椅子吱吱呀呀叫个不停,仿佛立刻就会四分五裂。
馎饦倒是味儿不错,就是用的碗缺了好几个口子。
最后看看坐在自己对面,一勺一勺吃馎饦的崔家儿郎。
动作优雅,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都带着谪仙气。
特别是人家行动间,博带褒衣,飘然欲仙。
非常符合公西玉泉对于三品大员的想象。
和他这个打小就在军营混的,完全不是一路人。
所以……他们是怎么会在这样的环境,吃这样的东西?
崔公子难道不该是喝琼浆玉露的吗??
崔伯嶂吃的动作很快,馎饦见底,抄起碗,一饮而尽。
放下的碗中,连汤汁都不剩。
崔家吃饭剩菜,是要接受父母拿着柳条,进行双重教育的。
崔伯嶂挑眉,用眼神示意公西玉泉面前的馎饦。
“不合公西公子的胃口?”
公西玉泉忙不迭点头。
“喜欢的,喜欢的,这家做的不错。很好吃!”
然后低着头,疯狂往嘴里倒。
崔伯嶂带着几分怀念地环顾四周。
“我家刚来京城时,就是住在这里。这摊子是夫妻店,开了也有十余年了,做的街坊生意,尚能养活家中老小。”
公西玉泉听着,不吭声。
牢记他爹的教导。
不要试图跟文官玩脑子,会把自己小命给玩没的。
他们说着,自己听着就行。
听不懂就记心里,回了家慢慢琢磨。
“听说公西公子要去江南办差?也是巧了,我家就是江南来的。”
“嗯。”
“江南不如北方辽阔,多山多水少耕田。这次的灾年,江南百姓怕是要不好过了。”
“嗯。”
崔伯嶂看着面前这个自己说一句应一声的榆木脑袋,默默咂吧了下嘴。
纪丹君看着就一脸聪明劲儿,怎么会对这蠢货上心?
怕不是妹妹她们弄错了吧?
还是说物极必反,自己聪明过了头,就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累得慌。
找个蠢点的在身边摆着,心里能舒坦些。
崔伯嶂想想自己,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我这些时日与同窗出游,倒是听说有几人有意与辅国公府结亲。”
公西玉泉的眼神一下凌厉起来。
“这不,托我来问问公西公子,看看纪小姐可有属意之人。”
公西玉泉干巴巴地道:“这个我不知。小姐与我男女有别,这等事,不便让我知晓。”
崔伯嶂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
“我原想着去问问我那蠢妹妹,可她抱着你送的套盒,哭哭啼啼,嘴上说着你走了,辅国公府就没了依仗,丹君会伤心之类的话。”
“见她那样,我不忍多问,就来找你了。”
崔伯嶂用自己在课堂上,充满求知欲望着夫子的同款眼神,望着公西玉泉。
“公西公子可知我妹妹这话是何意?”
公西玉泉已经被对方一套组合拳连番殴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啊……那什么,自己离开京城,小姐会伤心吗?
自己、自己是辅国公府的依仗吗?
小姐的手帕交,都是如此看待自己的吗?
公西玉泉觉得自己的身影,一下子就伟岸起来。
他得立起来呀!
去江南得立个大功回来才成啊!
辅国公府可少不得自己!
“公西公子?”
崔伯嶂还在用等待回答的乖巧学生样,看着公西玉泉。
公西玉泉回过神,清咳几声,抓着崔伯嶂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往桌上重重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