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看梁木才发现安娜脸上的那个花纹其实并不是刺青,那应该是用某种墨水画上去的,是一个类似于触手或触手状云彩的图案。那条触手从她脖子右侧生长上来,从耳后绕过伸到前面来,像是一条小蛇舔舐脸庞吐出的蛇信。
“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说你会教我该怎么做,让我听你的就好。”
安娜的中文听起来非常别扭,她带着相当怪异的口音,比为了拍电影而临时学了几句的外国演员还要别扭。
“你中文不好。”
“实际上,我完全不会。你看……”安娜凑近了些,用比较夸张的嘴型说到,“草·泥·马。”
“……好了,我知道了。”梁木默默复述一遍,立刻就发现了她的嘴型不对。“想学吗?”
安娜急忙摇头:“地狱,地狱级的。我连中文的翻译魔法都还没学好。”
梁木暗自叹息一声,只能从其他方面找话题:“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吗?”
“不知道。”
“今天三摄氏度。你这……”梁木看了眼她单薄的衬衫和夹克,他看着都觉得紧,不是,他看着都觉得薄。“要是不想被人认出来,我建议你还是看天气换一下衣服。温度低就多穿点,温度高就少穿点。”
“三度很低吗?跟暴风雪时相比,这最多就是个凉爽。”
“我没经历过暴风雪,实际上,根本没多少人经历过,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零下几度和暴风雪没区别。你要是不想被当作脑子有病,我建议你还是穿件羽绒服。”梁木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就这种。”
其实梁木也快感觉不到温度了,他能体会到寒冷,但是却不会感觉到寒冷。就好像洗完热水澡后走出浴室,虽然外面温度很低但却不会感觉到冷一样,热量自身体里不断涌出维持住了体温。他现在穿衣服纯粹只是因为习惯和道德,要不是克服不了某条毫无意义的底线,他早就染个黄毛涂上紫色口红做个美甲每天穿着死库水加开裆裤出门,打人的时候即兴表演一波食指戳太阳穴大喊“塞口泥high铁鸭子哒!”对敌方造成极大的精神伤害以此抢到先手。
不过好在这条底线虽然没意义,但它依然坚守在最后的岗位上,保证了大家不会看到一个变态在街上走来走去随时可能高举双手大喊砸瓦鲁多。
“好麻烦哦。”
“再麻烦也得做。想要变得合群,首先就要不怕麻烦。”梁木随口说着,他正在想其他的事情。
“好吧。”安娜貌似很不情愿,靠到椅背上抚摸着自己腰间的左轮,眼眸低垂看向别处。
“我想你这枪是真的,没错吧?”
“是。”
“你必须把这东西交给警察,我会跟你一起去。全部。”
梁木感到一阵刺人的目光,他淡定地与安娜对视,就算她将左轮的击锤按开了也没眨下眼。
“……你猜怎么着。我根本不在乎这边的什么狗屁规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你猜怎么着。我根本不在乎你知不知道什么规则。你犯规了,我解决你就好,我才不管你知不知道。”
梁木注意到安娜身后的人偷偷停止了谈话和进食,他们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有一只手藏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梁木可不觉得他们是准备给他来个惊喜或者是有身体上哪个地方痒。
气氛有点剑拔弩张,就像面试公司的员工在和面试官讨论工资。虽然安东刘孤都告诉梁木,他们面对异界人是无敌的,但梁木从来没感觉到无敌在哪里,哪怕他确实打起来毫无压力,可他依然没觉得自己无敌。现在安娜手里还有枪,说实话这个对梁木的威慑力比魔法还强不少。
很多人都觉得自己要是某天有了超能力后就不会怕刀枪,可事实上早就根植于心的恐惧不是一个突然的转变就能消除的,就算他真的不怕刀枪,在面对它们的时候还是没那么自信。
梁木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对面前这群异界人的威胁毫不在意。任何恐吓都很难吓到一个将死之人,更何况一个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人。梁木不介意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相信刘国峰察觉到他死在这里后不要十分钟就会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把在场的异界人全部砍了,然后交一堆空白的档案回去让安东头疼不已。
要是有可能,说不定街对面那个市区的亚托也会越过边界来毁灭掉这个一直观察他的据点。像这种大家都敬而远之的人,很难想象他会遵守什么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定,更别说他们还互相对立了。
安娜最终还是扣上了左轮的击锤,甩了甩头把手放到桌上:“好吧。我想这样的事情接下来还有很多,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