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很悲伤,因为前途凶险坎坷,几乎就是生离死别。
老爷子牵子囿的手默默地走向板车。
原来携带的铺盖在翟嬋的马车上,一起坠下了沟壑。老爷子给白莹准备了一条棉被,用绳子扎着放在板车上。
他很伤心,抑制着内心的悲切,嘴里竭力地安慰子囿,道:“孩子,或许躲一些日子……就可以回来了……现在我送你们出城……”
“不,爷爷,还是我赶车把,你就别露面了。我们来日相会。”跟在他们后面的白莹意识到危机当头,截断了老爷子的话。她上前抱起屠子囿,将他依旧藏在箩筐里,然后从老爷子手里拿过鞭子,嘴里吆喝道:“驾……”
她没有再回头,驱马径直出了院门,上了街道。
城门口只有两个衙役高高地站在城门上,对进出城门的人熟视无睹。看来,衙役还没有醒悟过来,他们还没有接到设卡抓人的命令。
“子囿,我们往哪儿去啊?”很顺利地出了城门,白莹茫然不知所措,扭身问屠子囿道。
“先往西河走,到西河后,一直往南走,从蒲阪过西河浮桥,然后去冠云山。”屠子囿在箩筐里透着缝隙看白莹,道:“我们去找芈瑕。”
“芈瑕?他不是去找昭王,然后失踪了吗?他会在冠云山?”白莹知道芈瑕,翟嬋以前常把他挂在嘴上,说他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想让无忌投在他门下修道。
但是,自从他在中条山峡谷离开后,他就没有了下落,子囿怎么会知道他在冠云山?她很疑惑。
“大梁宫廷其实是发生了政变,是祀夫、緈太后合力立了姬圉为监国。因为昭王只是失踪,祀夫急切地拥立监国,除了怕大梁发生动乱,还怕昭王回来后找他秋后算账,有戴罪立功的意是。”子囿随口讲了自己的分析:“芈瑕一定早就看出来了。蒲阪郡反叛头儿緈濑是被他抓获的,祀夫受贿的事情瞒不过他。但是,祀夫在大梁的势力强大,他搞不掂祀夫。所以,眼见昭王被洪水冲走,生还无望,他只得心灰意冷地一走了之。估计是回冠云山修道、避祸去了。”
“你是说,祀夫也参与了反叛?也应该被挫骨扬灰?”白莹醒悟了,惊愕地问道。
“是,是应该被挫骨扬灰。但是,祀夫树大根深,而且与昭王是师生关系,芈瑕对他是无可奈何的。所以见情况不妙,干脆逃之夭夭了。”
“哦,我懂了。可是,芈瑕与我们非亲非故的,他既然是逃跑的,会收留我们吗?”白莹恍然醒悟,又很担忧。
“我们现在无处可去。而修道的地方很清静,只要芈瑕肯收留我们,我们也就有了一个躲避秦魏追杀的藏身之地。”子囿从箩筐里瞅这白莹道:“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见了芈瑕之后,你一定要说我爹屠贤是义渠战死的将军,我是屠家唯一后人。由于爹死家道中落,只能慕名投奔到他门下。希望能在他门下学习本领,将来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白莹很疑惑,翟嬋一直说要送无忌去拜芈瑕为师,说昭王也是这个意思,那么,无忌就该用真名去拜师。怎么子囿要隐姓埋名去拜师呢?
她对子囿说了自己的疑惑。
子囿说了自己的担心:“昭王如果活着,当然应该用真名。可是,姐你是知道的,芈瑕没有死,我们都亲眼看见他离开中条山峡谷的。我娘也把这个告诉了宦官矶锐。矶锐是立候府总管,是掌握间谍情况的人,这么大的事情,他能不报告给祀夫么?可是,你看海捕文书,哪一份提到了芈瑕?一点浪花都没有起。这说明,芈瑕很可能已经向他表示臣服了。如果我们以真名去投靠芈瑕,难说他不将我们出卖给祀夫,换取祀夫的宽恕。”
“哦,是这么回事啊。”白莹理解了。但是,说自己是义渠将军的后代妥当么?她很怀疑子囿的理由,芈瑕能信么?
她瞅着子囿确认地问道:“就这么说?”
“就这么说!”子囿很肯定。
“他能信吗?”白莹还是半信半疑。
“修道人是谦谦君子、同情弱者,一定会收留我们的。”他非常肯定地道。
其实,这是屠子囿自己的分析,他心里对芈瑕是否会收留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
白莹不吱声了,默默地赶起了板车。
走了好久,终于抵达了西河附近的土道,他们转向南。
这天,他们又在道旁的沟壑处停车,在车底下睡了一晚。天亮的时候,白莹发现,顺着垭口下去可以看到西河,那儿停着不少船。
白莹她想起了与翟嬋在船上惬意的日子,心里一动,何不坐船南去呢?
“子囿,我们可以坐船吗?”白莹问道。
“可以的。”子囿很赞成,坐船相对安全多了。坐船远离城镇不接触衙役,一路上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如果一路顺风顺水,很快,他们就能抵达冠云山。而且魏国战败,西河成了秦国的内河,已经设卡检查西河上的船只了,坐船能太太平平地沿西河经蒲阪抵达湖城。
现在蒲阪也被秦军占了,进了蒲阪和湖城就意味着进了秦国,只要不惊动秦国衙门,他们是没有危险的,魏国禁卫军的手已经够不着他和白莹了。
在小镇上变卖了马和板车,白莹背起箩筐载着屠子囿下了悬崖垭口去西河边搭船。
很容易地登上了一艘船。这船上是一对年轻夫妻,女人背后系着一个婴儿,这让白莹感到放心。
现在西河的水量不大。但是体量决定了它的气势,它静静地无声无息地流着,浩浩荡荡的往南奔流。
船顺流而下,很平静地默默向前。无所事事,子囿便翻出武功秘籍看了起来。
白莹看他用心学习,也不去叨扰他,一路帮那妇人干活,一路与她闲聊。如此一来,无人打扰的屠子囿趁这个机会把武功秘籍全默背了下来。
几天后,他们在风陵渡下了船,过了河水浮桥,赶到了冠云山脚下,然后登上了冠云山。
冠云山很大,植被很密,是一个很不错的牧场。
白莹和无忌没有心情去关注满山的野果子和动物。他们在山上转悠了好几天,才打探到达鹤堂的具体方位,直接找了过去,让家丁传话:“义渠将军家属求见芈瑕。”
冠云山达鹤堂是一个别院,芈瑕当年跟随先生孟达在义渠仙鹤山达鹤堂修道。
孟达喜欢在云山的气候和环境,芈瑕便在冠云山一个洞穴外修建了院子,取名达鹤堂别院。老孟达就此开始在这个地方传道讲学,一呆就是十年,名声在外。
芈瑕时不时会回到冠云山别院,常会在那儿落脚。子囿判断,应该能在这儿找到芈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