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都临城,刚刚结束完祭天大典的齐武王带着大批兵马终于是入主王宫,此时已是深夜,月明星稀,但整个王城却是灯火通明,此时齐武王在偏殿书房里来回踱着步,这也是他一年多来自然而然养成的一个习惯,但凡遇上抉择难断之事,往往整个晚上都会这样来回的走动,大殿一侧站着的是陆先生,手拿折扇,不时的摸摸胡须,相对而言则显得平静许多。
不多时,大殿外有年老太监送来锦盒,齐武王从盒中拿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红丸,就着茶水服下,随后恨恨的看着窗外骂道:“这鬼天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我今日祭天大典之时瓢泼大雨,现下却又放晴了。”
“大王得天助自有天相,这是吉兆”陆先生宽慰道,随后似有些劝诫的接着说道:“临行前,家师一再叮嘱,这红丸药力猛烈,其性如火,一天一颗足矣,可大王今日已经是第三次服用,依在下看,日后还是少吃为妙。”
齐武王服下药丸后,不多时脸色变得通红,随后精神精神奕奕的说道:“谢谢先生的关心,但本王的锻体功法迟迟不曾提升境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眼下且不说什么天降吉兆?淋场雨也算不得什么,但今日之祭天大典本应该是由武道盟坐镇,本王昭告天下,名正言顺的登上齐国大位,可结果如何?国师一去不归,武道军迟迟不见踪影,最可气的是这丰神玉,明明是盟主指派前来协助本王的,可这厮倒好,做为一国之师,他来个不闻不问,本王特意命人在东城为其新建一座宅邸,可他却不领情,且端的好生狂妄自大,用十二名女子抬轿,沿路撒花瓣,排场比起本王还要大,这些不说也罢,这厮在祭天大典之上居然不下轿,也不发一言,隔着纱帘送块破石头,想想都气人。”
那陆先生道“大王可别小瞧这东西,看似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其中却大有来历”,话到此陆先生手抹着不多的胡须,似乎是在酝酿措词,随后不急不慢的接着说道:“这个...从哪里里说起呢?...说起来应该是从被世间尊称为天下第一的剑神,这位大人物嗜剑如狂,他闭关之地插有上千把剑,号称剑冢,平日里喜欢用剑在薄木片单刻一个‘剑’字,号称剑符,据说符内有剑神一击之力,只有门下最亲近的弟子和重要的人才会被赐予,而历代乌皇身上也都会有此物;据家师所言,当今的武道盟主凡事都喜欢与逝去多年的剑神较劲,因此自封‘武神’,也喜欢刻字,不同的是换成在石头上刻‘武’字,名曰‘武符’,同样也只有大功勋者才会被赐予武符,至于这符中是否封有神力?则不得而知。”
齐武王闻言,从桌上拿起看了半天,武符是那种厚重坚硬的青石,笔划粗旷钝拙,似乎是硬以指力所就,除此之外并无出奇之处,最后齐武王很无奈自语“我怎么看这东西就是块石头,难不成还藏着武神的一击之力?就是不知道这武符是盟主所赐,还是丰神玉这厮转手给了本王。”
陆先生很慎重的告诫道:“千万别小看丰神玉,能入四煞之列者,那都是得到盟主大人的认可,道法上已经达到一个极至,不然的话,你以为乌朝和剑宗是被谁所灭,所以不管这丰神玉打得什么算盘,万万不可得罪于他。”
齐武王长出一口气,怅然有失叹道:“即便做到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手中握有生杀大权,但那又怎样,不入道门,终究是个凡人,这就是本王为何苦心积虑要入武道之门”
陆先生也同样一声长叹,摇头道:“入了武道之门又如何,修道之路何其漫长,若是资质不佳,灵根不全,终其一生也难达顶峰,到头来还不是一撮黄土,大王应当值此时机成就一番天下伟业,享受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
很快的,齐武王从失落中回过神来,随后情绪突然高涨,拔高声音说道:“先生此言差矣,资质不好,没有灵根,那又如何?本王总有一天会站在这世间的最高峰,俯瞰天下。”
齐武王一番话说得是何等霸气,陆先生摇头不语,话到此齐武王似乎又想起什么,随后说道:“说起这丰神玉,有件事透着古怪,喜好豆蔻年华的少女,这倒也没什么,口味独特罢了,本王送给他便是;可这厮还要求整理近几年的天灾异变和观星记录给他送去,最后甚至派人来要去几架观天象的浑仪浑象,莫非此人还会祈雨作法不成?”
陆先生沉默一阵后缓缓说道:“丰神玉素有才学之名,早些年他写的诗和所作之画深受哪些待字闺中的女眷喜欢,所以即便他要研究医卜星象也不足为奇。”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有人来报:“有赵国特使来见”
齐武王冷笑不已,先是燕国使臣,这会又是赵国使臣,这些人首鼠两端,楚国强则联楚,见楚国退却,武道军坐镇齐国,便又回过头来联齐,哼!想打就打,说和谈就和谈,那有这么容易,且看看这赵国能拿出什么诚意。
齐武王来到前殿,看完使臣递交的国书,暗自思虑,本王国号一个‘武’字,这赵国新王也带一个武,这不言而喻,有和我平起争风之意?再者这赵国新王才上位就急急赶来交好,投诚武道盟,看样子也是赵国局势不稳,想找个靠山,随后便问道:“你们国师是不是那个‘毒龙神君’,他几时能到我齐都?”
使臣回禀道:“好叫大王知道,我赵国当今的国师乃是‘幽冥使者’,受我赵武灵王委派,全权代行齐赵结盟之事,按照行程来算的话,这几日便可到达,至于大王所说的那毒龙妖道,因伙同大公子参与谋逆,被国师大人诛杀当场。”
“死了?”齐武王惊异道,此人可是有名的邪道人物,几年前还在公子府上之时,国师曾有过评价‘此人打不死,抓不到,是个很难缠的对手’,而在剑神之后,世间敢用神君为号者寥寥无几,要么是太过自信,不然就是猖狂过头,毒龙神君便是后者,凶残杀戮无度,是十足的邪魔外道,为练邪法,不分男女老幼,一夜之间屠杀一个村庄之人,剑宗还在之时发布过通缉令,派出大量高手想剿灭他,可此人一身邪道功法十分了得,养蛊毒蛇,阴毒功夫让人防不胜防,几经追捕,最终还是让他逃出中原之地。
这里便要说到国师职司由来,最早源于乌氏王朝,乌氏先皇与剑神歃血为盟,创立剑宗为一国之教,在这之后继位的乌皇便拜剑神为父,设国师之职,以此表明共执乌氏王朝天下之意,这也是开了道门入世掌权之先河,两者相辅相成,成就天下霸业。在此后的大月国,中山国,宋鲁卫等纷纷效仿此制,而中原一带的武道教,朝天观,问道阁,及至后来的丹鼎城和八宝商会也都是借助各国的国力逐步壮大,然时变势变,道门中人本就有超脱凡人之上的能力和寿命,在近百年时间里逐渐壮大,再反观哪些王公贵族,在奢靡腐朽的生活中逐渐没落,在新老换代中消亡,自剑宗和乌氏衰败后,武道教便开始吞并各大派占据中原城,真正的成为国上之教,与此同时,也使得齐楚燕赵各国君王警醒,深知立国教设国师此举之弊端,再后来便有了宫庭供奉仙师之称,向恭其位,有职无权,专为王公贵族服务,即便是因为有功被封为国师,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并不能参与朝政。
齐武王打发完使臣,坐在书案前翻看这几日的奏折,越看越发心烦,这些折子十之八九都是要银子的,可他们哪里知道,国库在老头子手上就是个空架子,多一个大钱都没有,再说齐国自己接手一年来,前半年不下雨,多地闹旱灾,颗粒无收,饥民四处逃荒;后半年则是暴雨倾泄,内涝水患,瘟疫流行。
齐武王紧皱眉头“难道是天不助我?”一转头,把心一横,那又怎样?天地尚且不仁,人存于世,以己利为先,而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拉拢丰神玉,只要有武道盟这个大后台,跟着自己的这些人便不得不有敬畏之心,有利可图,有望所期,便可震慑四方,稳定局面,至于这些个贱民,眼不见心不烦,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再来便是这齐赵结盟,一来是赵国易主,此事绝非国书所言那么简单,赵国内诤,局势不稳肯定是必然的;二来这赵国新王为何急匆匆派人来结盟,而且还是委派一国之师来全权处理,整件事情透着种种的不合理;还有毒龙神君,即便是此人有些猖狂过头,然本身实力不可小觑,也就是说能诛杀他的人实力必定在其之上,以此说来,这个国师很不简单呀!也不知是何方人物,为何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幽冥使者这个名号。
就在齐武王坐案上闭目沉思时,一个女人轻踩着小碎步,悄无声息走进大殿,撒娇式摇摆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脚抱怨道:“大王好几日都不曾来探望臣妾,今晚说什么也要陪我。”
齐武王回过神来,满脸温情宽慰道:“阿姐且待,还有几件事情处理罢,我定来找你。”
俩人细语绵绵的说了些话,那女人临走前又转过身来,以哀怨口吻道:“王上是知道的,臣妾姐弟俩自小便孤苦无依,尝尽世间人情冷暖,臣妾早年进宫之后,我那弟弟无人管顾,混迹世井长大,难免沾染些不好的脾性,如若他有些过错,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从来就没管过他,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不起他,让他从小就吃了那么多的苦...呜呜”说着说着,女人竟然嘤嘤的哭起来。
齐武王一向以威严庄重示人,但在这个女人面前却是温柔关怀之中,又带着些许的无奈安慰道:“阿姐自小就照顾我,以你我之关系,又何需说这些,你看这样如何,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承诺,年底之前封他一个万户侯好不好?”
到这时女人才破涕为笑道:“大王可要说话算话,前几日你又训他,肯定是他做错了事,臣妾心里清楚,我这个弟弟本就是个不学好的,也没什么大才能,与其让他在城里头抛头露面,干脆不如封他个内庭侍郎什么的,常在在宫里走动,臣妾也好有时间管教他,大王你觉得好不好?”
齐武王面露难色,这内庭职司何等重要,可都是自己的亲信,除却那些个宦官,一律挑选本族最忠心的子弟来担任,可当看见女人哀怨的眼神,拽着自己肩膀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犹豫了,随后大袖一挥道:“本王的小舅子岂能做侍郎这么小的官,他在外替本王做事这么久也还尚可,明日便封他个巡抚使,到各郡去专门为武道剑宗采办侍女,只要这件事做得好,等他回来升为郎中令你看如何?另外本王还特许他可以随时出入宫庭,这样一来,你想什么时候见他都可以。”
女人瞬间满面红光,忍不住喜形于色,随后扭动着腰肢撒娇道:“我就知道还是大王对我好。”可话刚说完,高兴还没多久,女人又阴沉着脸,醋意十足的讥讽道:“还采办侍女?恐怕是大王嫌臣妾人老色衰,伺候得不好吧?”
齐武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急忙分辩道:“阿姐难道还不相信我,从始至终我只爱阿姐一个人,多漂亮的美人在我眼中也赶不上阿姐的十分之一”
齐武王话到此直勾勾的看着女人脸上的表情,见她没说什么,便接着道:“阿姐也知道我的处境,眼下内忧外患孤立无援,这丰神玉喜好美色,我便多送她些美女,只要他肯出头,代表的可是武道盟,一切问题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