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二十六年。
谷雨。
窗外桃花开得正艳,室内茶香氤氲。
静仪看着榻上小憩的女子,无奈道:“怎么自年后你日日往我府上跑?是你的镇国公主府住得不舒服么?”
榻上女子缓缓睁开眼,尚有些睡意朦胧,她懒懒地翻了个身,背对静仪,娇声道:“五姐,好不容易清静一会儿,你就让我多睡会儿吧。”
自柳姒被封为镇国公主后,拜访她的人数不胜数,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起先柳姒还能敷衍敷衍,到后来入了春她懒乏倦怠,干脆躲到静仪府上图个清静。
静仪叹了口气,坐在茶案前碾茶。
柳姒趴在榻上注视着静仪,突然想到什么,好奇问:“怎么我在你府上待了两月,都未曾看见阿禾来过?”
她们从前可是时常一起的。
提起王季禾,静仪就不免幸灾乐祸。
“你也知道年初出了王家纯娘子那事,自那以后王夫人再给她相看人家,阿禾便以‘怕嫁混账夫’为借口,拒绝王夫人的相看。王夫人是气得不轻,可又不能不嫁女儿,但也怕真如阿禾说的那样所嫁非人,于是挑得更仔细了。”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但凡真心爱子女的,哪个会随随便便就将女儿嫁了出去?
都是要精挑细选后方才放心。
所以一个王夫人爱女,一个王季禾不想嫁,才像今日这般闹得这么久。
柳姒感叹:“这嫁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一个人自在得很。”
静仪听罢,笑看她:“你这是嫌谢少卿让你不自在了?”
闻言,柳姒表情尴尬:“好端端的,提我作甚?”
她说着就搂了被子要再睡,静仪却来了兴致,起身走到柳姒身边,将她被子拉开。
“你同我说说,你与谢少卿到底是怎么回事?往日问你你都说你困得很没精神,今日你可是在这儿睡了两个时辰,也该有精神了吧。”
见避无可避,柳姒含糊:“也就那样吧。”
静仪追问:“那样是哪样?”
柳姒摆摆手,打了个哈欠道:“五姐,我真困了,不说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年初她去求圣人,说要与谢晏和离,岂料圣人毫无理由直接拒绝了。
后来柳姒一琢磨。
当年先帝欲削弱世家,令不少门阀士族不满。后来圣人登基,对那些旧士族极为宽待,才稍稍回暖。
而今柳姒与世家之首的谢氏联姻,那是可遇不可求。
圣人岂会让他们二人和离。
所以如今柳姒与谢晏夫妻的名义还在,但已是名存实亡。
一个住在公主府,一个住在谢府,自竹屋那一次欢好后,连面都不曾见上一回,当真是各过各的了。
想到此处,柳姒已然没了睡意。
她瞧着天色也不早,便打算离开。刚走出院子,却同静仪的驸马迟章撞上。
他目不斜视,对着柳姒行礼:“镇国公主万安。”
柳姒看着自己这个五姐夫,勾起一抹笑:“五姐夫客气。”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是刚从宫里回来么?”
迟章垂眸:“是。”
“那想必是见到淮王了?”
迟章一顿:“淮王今日并未入宫。”
柳姒点点头:“原来如此。”
接着她便准备离开,待走出两步又想到什么,转身看他,像是随意闲聊般,道。
“五姐性情洒脱,不喜那些权力斗争,她与你成婚便是看中了你没有野心这一点,只希望迟驸马,不要让五姐失望。”
前世的静仪,自尽在了永康二十七年。
前世的永康二十七年,有人告发淮王结党营私,圣人震怒,将他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贵妃听到这一消息后病重,没过多久便殁了。
淮王妃与世子也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而告发淮王的,正是驸马迟章。
那时静仪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夫君会告发自己的亲兄长,两难之下,饮鸩自尽。
一年后,也就是永康二十八年。
柳承明扳倒太子,成为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人。
若是没有那件事……
只怕也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的惨剧了。
柳姒回过神,也不管迟章是何反应,径直离开。
淮王府。
兵卫将整个淮王府围得严严实实,淮王看着府内手持利器,表情严肃的士兵,不可置信地问道。
“郭太保,你这是何意!”
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带兵包围亲王府!
郭百里笑得和善:“淮王息怒,臣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淮王问。
他如今只是被圣人禁足在此,可从未说过可以任由旁人围困王府!
“二郎!”
淮王妃带着惊怕的声音传来。
淮王转身,只见淮王妃抱着刚满两岁的世子,扑到他身前,泣声问:“二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何会闯入府中?”
她本抱着世子在屋中玩耍,听见外头吵吵嚷嚷地便出来看看,谁知却看见一群士兵毫无顾忌地闯入屋中,在翻找着什么。
将妻儿护在怀里,淮王看着郭百里,眸中冷怒:“本王也想问问郭太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一个士兵捧着东西疾步走来:“太保,东西找到了!”
郭百里抬手掀开盒子往里看了看,而后换上另一种严肃的表情,沉声道。
“来人!给我将淮王拿下!”
周围的士兵得令尽都拔出长剑指向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