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那个女孩？她很黏你，虽然我不清楚原因。”

“嗯...我会回来见她的，但是现在...有更需要我的人和地方，我也不想不告而别，但如果被她知道肯定就走不了了...所以大概只能在走之前留下口信什么的吧...”

“你说的回来应该是完成巡礼之旅以后的事情了吧。”摩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倒是很少见的承诺，而且是让人听了不会开心的承诺。”

路明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实际上他的去留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再放宽些也依然如此，只凭自己，他恐怕连走出王都的能力都没有，毕竟卡美洛城里的人类只有一个，一点风声散播出去，以妖精骑士的机动性，他立刻便会被抓捕回梅柳齐娜的房间。

“我答应你，但不算在奖品上。”

“欸？”

“我之前就说过，如果你考虑好，随时可以离开，提供送别服务，当然也是女王的义务。”摩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所以你还有别的可兑换的愿望。”

“至于你所担心的事情，两天以后兰斯洛特要恢复巡逻的工作，到那时会有马车停在住处附近送你出城，你可以在那之前把想留给她的话想好。”

“剩下的路就由你自己去走了。”

“我...明白了。”

“其实我可以用镜之魔术把你送回诺里奇，也许她们还在寻找你，然后尝试敲响巡礼之钟，但有人不同意这个做法。”

摩根的话令路明非十分茫然，听上去就像是推卸责任一样，但又完全属于没有必要开口的内容，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成？

“那个妖精走过两轮巡礼之旅，被我亲眼见证了结局；而现在，你和预言之子也在进行着各自的巡礼，甚至你的执念比她走得更远...如果几千年前的那个妖精也有一个坚定地陪在身边的同伴，是不是不列颠的结局会完全不一样呢...”

女王的视线空洞，落在路明非身上，后者却难以感受到焦点，更分不清她到底在指代的对象。

“现在许愿吧，虽然场所是昏暗的宫殿，也没有庆祝道贺的观众，但战胜妖精骑士总归是王国值得传颂的事迹，你也无愧勇士的称号，我会真心实意地为你喝彩...”

“那就等下次吧。”

路明非打断了摩根的话，女王似乎对于这种不敬的行为有些惊讶，静静地凝望着他。

“我会陪着阿尔托莉雅敲响六座巡礼之钟，以拯救者的身份回到卡美洛的，但要拯救的对象，由我说了算。”

“不一定是这个有着错误根基的世界，不一定是这个分崩离析边缘的不列颠，更不一定是王国里所有的存在，我想通了，既然抑制力选择了我当这个御主，就是把判决的权力交到了我的手里，由我决定谁应该得到拯救，当然，审视的对象也包括您。”

路明非笑着说着如同暴君的发言，第一次在摩根面前显示出坚定的姿态。

“到那时，我会用陛下赐予的奖赏提出要求的，它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终结这段漫长又充满折磨的妖精史的。”

路明非没有等待摩根的回答，他将被水镜转移时手上还握着的剑插进地毯嵌入砖缝，随即走向宫殿尽头离开了。

“漫长，又折磨么...”

摩根喃喃自语道，她走下玉座，站在那柄普通制式的佩剑旁，伸手覆上剑柄，似乎还能感受到使用者留下的体温。

她突然不自觉地笑了，这大概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却在这个人类出现的短短半个多月里出现了两次，不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而是在短短的两次对话中所看到的言行一致。

迷茫与天真，狂妄与自信，似乎这就是路明非与乐园妖精天生产生联系的原因所在，也是上天给予预言之子协助的装备里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作为魔力来源，作为心理支柱，在不列颠留下完整足迹所必需的“杖”。

他的那些话本来应该只是空头支票，连是否能够兑现都不需考虑，尽管得到了自己的认可，但他还不知道巡礼之旅真正艰难的地方，远不是敲响几座钟便能完成的，妖精的本质是只有她看破了的东西，它们会将乐园妖精的使命吞噬掉，将其努力化作泡影。

除了毁灭别无他法的“拯救”，才是自己坐在玉座上不愿再抱任何希望的原因，但看到这个少年，女王沉寂的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那是早已死去在妖精历的自己在热烈地回应他的笑容和宣言。

薇薇安？梣？还是摩根？

她的头突然很痛，残酷的记忆接踵而至，丑恶的嘴脸，纷飞的血肉堆积的视野里一只熟悉的手伸了过来。

“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

大概英灵契约就是这样的东西吧，会有运气不好相性不合的组合，落到彼此仇恨的境地，也会有信任和爱意构筑的组合，可惜自己只碰到了一次，然后孤独地过了几千年才遇到了第二次。

明明是自己想要给他一点奖励，最后却反过来成为了他的承诺...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向统治着整个妖精国的女王给出承诺，妄言要拯救她么？

不过这还真是值得期待，想着他那张一时畏畏缩缩一时坚定不移的脸，总比窥视着六大氏族那些妖精的小动作强得多。

摩根在心里叹息着对已经无人记得的雨之魔女说话。

看啊，梣，你盼望的相遇终于到来了，但雨之国已经覆灭了，没有争斗的理想国度也被证实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这到底算幸运还是不幸呢？

不过至少，我会和你一起等待他的回答的，作为摩根，我已经活了那么久，如果有机会的话...

也许跟他去另一个世界看看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