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生的惨烈离世对徐川生的打击很大!
从记事起,他就与哥哥相依为命;从记事起,他就只知兄,不知父母;从记事起,他就把哥哥当做了自己的天。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数年前的一天,那时的他才五岁。
那一天,哥哥和往常一样,把自己交托给项伯母,然后和其他大人们一起上山打猎。可是,自己在木头家待到月亮升起来,等到夜空缀满了星星,也不见哥哥回来。
那一次,他觉得心脏似乎要蹦出自己的胸膛,他害怕极了,拼命地用手按住胸口,小脸憋得通红。
他大哭大闹,吵着要回家,吵着要哥哥。
也是在那一天,他第一次看到项父那愤怒、嫌弃、凶狠的目光,哪怕项母不断地安抚,他也感受到丝丝凉意和恐惧。
他也记得,在自己哭累困倦后,在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女人凄厉的哀求和孩子无助的哭嚎。
第二天,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坐了起来,转头四顾,只觉得整个世界除了光亮,竟是没有一丁点声音。
无助、惊慌、恐惧瞬间侵袭而来,明明是炎炎夏日,可他却如同身陷冰窖之中。他一下子哭了起来:“哥哥……”
“小川,怎么了,哥哥在做饭呢。”一个声音传来,犹如天籁,瞬间打破了令人惊恐的寂灭,整个世界一下子活了起来,远处的狗吠、树上的蝉鸣、屋外的鸡叫、房内的虫语,在这一瞬间,全都涌进了自己的耳朵。
随着“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撞了进来,狠狠地抱着他,然后抬起手温柔地拍着他的脑袋:“对不起,小川,哥哥再也不那么晚回家了。”
“哥哥、哥哥……”小小的双手用力地抱住身前之人,生怕一松手,自己就会永远失去哥哥。
无助、惊慌、恐惧,如同潮水般,来得汹涌;可一抱住哥哥,这个侵蚀自己内心的怒潮,却也退散得迅速。
从那一天开始,才五岁的他便不再询问父母去了哪里;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无论去何地,无论去干什么,哥哥都会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家。
如今,在他世界中,天塌了。
看着孤独且无助地瘫跪在哥哥棺材前的徐川生,村民们都于心不忍。然而,无论谁去劝说,他都无动于衷,只是双眼呆滞地盯着哥哥的棺材。
众人都摇头叹息,担心这个虚弱的孩子度不过这道坎,走向夭亡。
在徐仲生即将下葬的前一晚,村里一德高望重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徐川生身边,然后放下拐杖,缓缓地坐下。
“小川儿,你知道你哥哥明明知道晨山有狼害命,为什么还会去吗?”老者轻轻地抚了抚正抱膝坐着的徐川生,但目光并未看向他,而是和他一样看着眼前的棺材。
“为了你。”
“因为你病了。”
“因为你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因为他不忍你难受。”
“因为他担心你会出事。”
“你有个好哥哥。他很疼你,也很爱你。”知道徐川生此刻的状态,但老者仍旧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喏,这给你!”老者颤巍巍地伸出右手,“这是你哥留给你的!”
听到这,徐川生转头一看,只见一株沾着干涸血迹的药草,正静静地躺在老者皱巴巴的枯掌中。
“这是你哥紧紧握在右手中的东西。”
“因为医馆、药铺暂缺这一味药,为让你早日康复,于是你哥不顾自身安危,冒险进山去寻采这药草。”
看着徐川生小心翼翼、颤抖着从自己掌中拿起那株染血的药草,老者继续道:“老头子我今年七十有八,可是我看呐,你身上的死气,却是比我这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老头子还要浓。”
“你哥哥临终时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你哥哥在天有灵,他一定不愿看到你这样。”
“难道你就以此死志、死气回报你哥哥?”
“难道你打算就这样辜负你哥哥?”
说完,老者扶着拐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临走前,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在徐川生的头上轻轻拍了拍:“莫辜负,莫辜负!若辜负,定辜负。”
“若辜负,定辜负!”老者走后,徐川生盯着手中染血的药草,脑中全是老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直至清晨第一缕阳光侵入徐川生眼帘,覆盖他的身体,他眼中开始冒出生气。虽然仍旧悲恸难以自抑,但是不再只有那种充满死意的呆滞,而是多了一缕“不辜负”的信念和一丝越来越旺的生机。
在送哥哥下葬后,徐川生再也承受不了连日来的打击及长时间的痛苦、疲累、煎熬,昏厥过去。
“小川,你看,桑树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