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4章求败者难胜(1 / 2)天地造物首页

一处院子内,青翠绿竹,随风摇曳,竹林之中,有一亭子,亭子内两人相对而坐。

一身粗劣衣衫的中年人望着桌子上的棋盘,皱眉不语,十分犯难。

对面的老者淡然拿着茶杯,细品茗茶,茶水入喉,脸上露出一抹满足。

不由感慨,风雨镇的茶叶好的真是没得说,否则也不至于让那朱家做生意,做到别的洲去。

细品慢咽,老者喝完一杯茶,见中年人举棋不定,不由笑道:“今儿太阳打东边落下?章某人竟然如此老实巴交,以往不要脸的劲儿哪去了?”

实在出奇的紧,这位读书人学问不一般,可谓功力深厚,但是下棋实打实得算是臭棋篓子,今天竟然罕见地没有悔子,掀棋盘,要是换做以前,下无可下,悔无可悔,只怕早就一拍棋盘,震得黑白棋子乱崩,然后再舔着脸说一句“不小心,不小心!”

然后蹲着身子,一颗一颗捡起来,最后还得厚着脸皮来一句,“再来一局!”

此刻的章科犹豫不定,手中地黑子久久难以落下,最后一下子丢进棋蒌内,叹气道:“算了,服了你了!”

章科自从那年科举之后,就很少看书,就算看,也大多是一些农事书籍,圣贤看的少了。

所以治学之事就算是耽误了,就连原来的好手好戏围棋一道,也远远这位麻衣老者。

经常是输多赢少,即使赢了,大多时候也不光彩,大多数还是会做一些偷鸡摸狗,偷梁换柱的勾当。

老者宽宏大量,在这方面展示出了比教学宽阔的胸襟,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会像今天一样,还要提醒一句。

章科从怀里取出一本已经翻得有些破烂的书本,书面有泥土的痕迹,是因为这位县令爷常年在外奔波,得闲的时候就会坐在田坎上,翻出这本《农时录》看看,再顺便算算天时,何时种粮食,何时翻土,都是极为讲究的,一般人还真做不来,少时曾读圣贤书,只知道“绝知此事要躬行”,可真正落到实处,就会发现有不懂之处太多,明白之事太少,一切又得从头学起,就比如那句四月八种豆瓜,清明节种棉花,他就深以为然。

这是章科当年远游之时,一位故人相送,也不知道当时那人是会掐指一算,多年后他还真用上了,于是这本大多圣贤君子都不会读的书,就这样被他翻来覆去的读,但是仍然有许多不解之处,恨不得找到那位著书之人,当面请教,行弟子之礼。

尽管已经翻得足够多了,早就对这本书的内容滚瓜烂熟,但是他还是翻开了书籍的第一页。

页面有些污垢,但是一个名字依旧白纸黑字落在右下角,是“叔均”二字。

他在心里尊敬的默念一遍,这才翻开下一页,从头开始读了起来。

名为寒丘的老人将一粒一粒棋子按照顺序,从后往前,一子不差的收回棋蒌,然后又静静喝着茶。

作为小镇学堂唯一的教书先生,寒丘有些明白这样的读书人,为何就成天抱着一本农书,反而对那些圣贤书不闻不问了。

他就不由感慨,读书人还真是怪的很。

不知道何时,寒丘也拿出一本书,书头大大写着两字“学问”二字,粗墨重笔,力透纸背三分,章科只是撇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寒丘挽了挽衣袖,赤膊着胳膊,嚷嚷道:“看看也行呀!”

见他不为所动,又赶紧推嚷了几句,说了一些陈年旧事,续了一些往昔情分,就差跪地哀求了。

实在是受不了他的“咄咄逼人”,章科额头跳起,尽管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老人的这副嘴脸,事实上,就连那悔棋掀棋盘的功夫,也大多是实在忍不住他嚣张得意的欠揍表情。

章科放下手中书籍,接过那本口气大的没边,名为“学问”的用粗糙黄纸装订而成的书本,有些厚重,但在寒丘眼中,以为是自己胸中知识沉重的意思,不由抚须微笑。

谁知那人翻过了几页,也不知道有没有细细品读,看清了没有,就把书本放在桌子上,毫不避讳道:“学识一般,见解一般,文字一般。”

寒丘一脸心疼,把书抱在怀中,一脸期待,是否有别的评语,总是一般,好像不太好听。

“学问不是一般的差!”章科直言不讳,简直是一点面子不给,这还是章科努力压制了内心的想法,毕竟书上学问简直是狗屁不通,他之前就曾说过,老者这辈子教教书就算了,要是想要著书立著,立言立德,为时尚早,当然了,老者看着应该是等不到那天了。

寒丘翻开书籍,书面字体密密麻麻,字迹工整,虽然缺了几分气度,但是也不能算一般呀,退一万步说,即使一般,说句好听的会死?

尤其是那句“学问不是一般的差”简直就像一把利剑,在他心窝胡乱搅拌,和了个稀碎,疼痛难耐。

“老夫毕生得意之作,竟然让你说的狗屁不是,真是有眼无珠!”

寒丘脸色涨红,猛地站起身来,破口大骂:“狗娘养,不识货!”

“不就是当年得了一个进士及第,现在蹬鼻子上眼,了不起了?又不是状元,还用鼻孔看人了都。”

“说了这么多,你敢给你的那些学生们看看吗?估计不敢吧?”

章科这话可把老人问住了,嘴唇蠕动几下,终究还是一句话没说出口。

他没有理会老者的撒泼打诨,就好像以前,寒丘文章众多,毕竟是一位进士,所以大多时候还是让他审阅一番,一般情况都会照顾一下脸面,说些委婉的话,从未像今天这般直白。

而他也知道老人的命门,大致就是文章稀烂,除了在熟人面前求一些好听的话,要是落在晚辈眼中,晚辈不说什么,他自己就要找地缝钻进去了。

而寒丘一向是老成稳重,向来不会说些浑话,觉得这样不光彩,有辱了读书人的身份。

两人都异常的很。

竹林有竹叶生,亭子内有翻书声。

寒丘彷佛泄了气一般,败下阵来,重新坐了下来,将那本自己呕心沥血的“巨作”收入囊中,不再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