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说:“我爸爸妈妈搬家了,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那里,按门铃,半天也没人理我。看来,他们还在生我的气。”
赵小蔓说:“也许不在家,远呢,出去旅游了,近呢,出去散步、买东西,都有可能啊。”
白玫说:“我想,他们多半在家,从猫眼里一看是我,就不给我开门。”
赵小蔓说:“妈妈,不要这样想,譬如你生了我的气,我来找你,你会不理我吗?”
白玫说:“当然不会,可是,那是不一样的。”
赵小蔓说:“什么不一样?难道妈妈不是他们亲生的?”
白玫一听,吓一跳,说:“当然是亲生的。”
赵小蔓说:“你明天再去,要是还没人开门,就耐心地等得时间长一点,如果还不在的话,就有可能他们旅游去了,过一段时间你再去。”
白玫说:“好吧,明天我再去试试。”
当晚,白玫感冒发烧了,这事就耽搁下来了。第三天,赵小蔓回来对妈妈说,鸣九爸爸要见你,白玫诧异:“见我?”
赵小蔓说:“是的。鸣九说妈妈你不太舒服,他爸爸就说那等赵小蔓妈妈好点了再来。鸣九说,他爸爸本来早就要上我们家来的,是鸣九说不用那些繁文缛节,他爸爸就没有坚持,可是这次,他爸爸好象很坚决的样子。妈妈,你见不见他?”
白玫说:“你有没有对鸣九说过我们白家曾经有只玉兔的事?”
赵小蔓说:“哎呀,妈妈,我嘴快说了,没事吧?”
白玫说:“没事。鸣九父亲要来,就让他来吧。我想,他这时候坚持要来见我,会不会是和你说了玉兔的事有关呢?”
赵小蔓说:“不知道,鸣九也说,他爸爸有点奇怪,跟他说不用,赵小蔓还没考虑好接不接受我的的求婚呢,急什么,可他坚持要来。”
白玫说:“明天吧,既然这样,我也很想听听他说什么。”
鸣九告诉爸爸,赵小蔓妈妈答应了。云大伟马上说:“鸣九,你和我一起去吧,照例,我应该和你妈妈一起上门的,但是,你妈喜欢乱讲话。”
杨八妹听了倒也不生气,说:“是的是的,我不会说话,坏了儿子的大事我可担当不起,你们去吧。”
一踏进白玫家的门,云大伟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就更加不自然了,相比云家紧凑的小两室一厅,白玫家的跃层楼房简直漂亮得有些过分,宽敞得让他泄气。想到要不是自己的失误,也不会看到人家的好房子而气短,云大伟后悔啊。想到嫁女高三分的老话,他又不由得有些担心。而最最担心的是面前的女主人和他心底的秘密有关联。云大伟的心里真是七上八下。
白玫热情周到地接待云家父子,递拖鞋让座,倒茶洗水果,她的心里有点莫名的紧张。
赵小蔓在旁帮忙,因为心里紧张而显得动作有些夸张。其实,她说出妈妈家曾经也有一只玉兔不是嘴快而是故意的。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觉得有必要让鸣九家知道这件事,一方面,发生了问题而藏着掖着不是好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她不想事情没有弄明白就和鸣九分手。而且,她深知妈妈的个性,别看妈妈现在希望她和鸣九分手,如果她真的照办了,妈妈以后很可能会后悔。
因为虽说妈妈坚强、倔强,从不优柔寡断,同时,正因为这样,有些时候就难免武断。而当妈妈发觉自己错了,她也只是在心里难过而不会说后悔的话,这样的妈妈,更让赵小蔓心疼。另一方面,她也想试探一下云家对此事是何反应。因为爱鸣九,所以她慎重、紧张因为爱妈妈,所以她不愿意轻易放弃。她紧张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今天双方家长见面,实际上导演是她。
鸣九也很紧张,因为,他生怕当了一辈子工人的爸爸在赵小蔓的妈妈这个知识分子面前说不该说的话,做不得体的动作。还因为,爸爸只说按理这时候男方家长该上女家的门了,上门该说些什么,看来他心里是没有底的,从他那局促不安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所以,鸣九还紧张着父亲的紧张。
四个人里面,最紧张的要数云大伟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世上的巧事儿让他遇上了,眼前的这位赵小蔓的妈妈,十有就是那个老z的后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决定来个竹筒倒豆子,把一切都如实讲出来,至于会不会影响儿子的婚事,这只能看上帝的旨意了。
云大伟和白玫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双方寒暄之后,云大伟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是:“白老师,你认识一个名叫白鹤鸣的老人吗?”
本来,云大伟不是这样设想的,他也想过可以慢慢地以聊家常事的方式来打探出他的猜想是不是正确,但是,他忽然觉得紧张得受不了了,必须马上进入正题,就象好不容易下了拔牙的决心之后排在口腔科门前的队伍里,恨不得马上坐到那张手术椅上。
白玫听了心里一动,她想,我果然没有猜错,玉兔果然是我们白家的。她说:“岂止认识,我是他的孙女,只是,我祖父开始不久就死了,云师傅认识我爷爷的吗?”
云大伟一听,象是一颗坏牙被钳出牙床,心跳反而正常了。他想,看来,上帝不让我带着秘密去见他,虽然当着儿子的面说实话有点难堪,但是把秘密全部说出来,省得同一个恶梦做到死,这样反而好。他诚恳地对白玫说:“我对不起老人家,可是没机会说,今天,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请求你原谅,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鸣九才刚听父亲一开口,就震惊了,他这才明白前不久父亲为什么要问他赵小蔓妈妈姓什么了,他从来也没听父亲讲过他认识一个名叫白鹤鸣的老人,而且,这位老人还是赵小蔓妈妈的祖父,更想不到父亲接下来会开口道歉,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一对谈婚论嫁的青年,双方家长初次见面,男方家长居然开口向女方家长道歉,这种事情大概是绝无仅有的。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结。发觉旁边的赵小蔓没有纳闷的样子,鸣九看看她,觉得有些奇怪,他想,难道赵小蔓有事瞒着我吗?
第一次,鸣九觉得自己并不是很了解赵小蔓。白玫不响,脸上很平静,不打断人家讲话,是一种礼貌,她知道云大伟没头没脑的道歉只是一个开场白,正文在后面。
云大伟接着说:“是这样的,那是六六年的事了,一天,我去姨妈家玩,我表弟说前面白家村在斗z,那时候,我参加了学校的造反队,已经和同学们一起斗过几个老师,所以听到这种事情很起劲,我们一溜烟朝白家村跑去。到了白家,我口渴,就一个人去厨房找水喝,无意中看到了玉兔,就把它藏在身上了。”
听爸爸说玉兔是他在一次抄家中顺手牵羊得来的,鸣九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喊起来:“爸爸,你不是说玉兔是我们家祖传的吗?”
云大伟没有答理儿子,继续说:“我拿的时候没有多想,后来,听说老人死了,我心里很难过,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没办法了。之后,我不敢面对玉兔,所以,一直把玉兔藏着。这件事情,我父母不知道,就连鸣九妈也不知道。”云大伟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心里感到非常轻松,脸上再也没有局促的表情。
云大伟把一切都说出来以后,他的心是轻松了,而他儿子的心却沉重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鸣九对爸爸嚷。他的脸涨得通红,他觉得丢脸极了,简直无地自容,说是自己家传的宝物,说道这是我家的聘礼,原来却是对方家的东西,还有比这更难堪的事情吗?比鸣九的脸涨得更红的是白玫,听云大伟讲了当年发生的事,她觉得浑身的血一下子都涌到了脸上,想不到白家玉兔的失踪之谜,竟是以这种方式解开了。想到当年要不是眼前这位云大伟拿走了玉兔,爷爷也不会因此而死。但是,能全部怪罪于他当年的一个中学生吗?白玫的心里翻江倒海。
赵小蔓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不知道说什么好鸣九无地自容之下已经无话可说了云大伟仿佛在等着白玫的发落,他也是一言不发。客厅里非常安静,只有落地大钟的钟摆独自在那儿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