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要沉住气,可是没想到还是这么容易就被李嗣源看出了心思。王蓁显得更沮丧。
其实王蓁昨晚上在荒岭中等到那么晚,心里已经猜想到飞来石周围可能有状况,尤其见李嗣源次日竟没有要回去的打算,而是伏在地图上边看边写,整整折腾了一整日。
王蓁忍着不让自己去打扰他做事,忍着不让自己去翻看他写好压在石头下面的那些纸张,甚至忍着不去询问他何时回成都府……
可是,见李嗣源这样不眠不休地,又是研究地形又是在纸上写写画画,心里的担心便如一壶渐渐煮沸的滚烫,翻搅着无法压抑的思潮,终于在眼神中漫溢出来。
李嗣源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压在下面没有燃尽的柴火用木棒挑开,让空气渗进去使火更旺。
眼见火苗像只被唤醒的小兽,伸着懒腰一点点地开始向上窜,李嗣源声音低缓道:“你看这小小的火苗,初点燃的时候异常困难,需要格外小心地呵护。可是现在它已经成了势,即便你浇一瓢水上去,只要有一点星星之火,它仍然很快便又成燎原之势了。这火,就像锐麟军一样。”
王蓁随意拨弄着火堆的小棍子顿了顿,侧脸看向李嗣源,火光映着他白皙的脸,虽然易过容,但那双明亮的黑眸却显得格外沉静。
“锐麟军初建的时候,我只有十五岁,才刚行过束发之礼。清楚记得为我庆祝生辰的那天,义父问我像要什么礼物,我说想要一支属于我的军队,哪怕只有区区百人。义父当时笑的很慈祥,却拒绝地很干脆。后来,义父大概为了安慰我,将他很喜爱的一匹马赏给了我。”
“是琉脱吗?”王蓁赶紧问。
李嗣源笑道:“怎么可能是琉脱,你没看过琉脱的齿龄吗?它今年才五岁,对马来说还只是个少年呢!”
“哦,我说嘛,若果真是琉脱,那说明李元帅还是非常疼你的。”王蓁笑道。
“虽然不是琉脱,但义父对我还是很好的。他当时可能觉得一个束发少年开口要一支军队,怎么听都像是孩子话,所以并没当真。只是义父不知道,在我的心里却是很认真的。”
王蓁疑惑道:“可是你当时在元帅府生活,又是元帅的义子,在府中的地位也算是主人,为什么想要军队呢?”
听王蓁问及这个,李嗣源缓缓垂下长睫,默了片刻,缓缓道:“那时候我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可是我隐约感觉自己家族的背后一定藏着一些事,是当时那样毫无实力的我所无法承担的。所以,义父他对我的身世从来都讳莫如深,我迫切地想让自己迅速变得强大,这样就可以彻底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谜团。而让自己变强大有个首要条件,那就是手里有军队,就像义父那样,连皇帝都不敢轻视。”
“所以,这也是你后来组建锐麟军的原动力。”王蓁道。
李嗣源轻轻点头,眼中有火光烁动,却照不进他深潭一样沉静的眸底,这般稳如劲松的心境,是从垂髫时候便开始练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