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胡里的话语,封况再也顾不得外出寻觅胡东平之事,他自板车前端翻找出一只布囊,递至胡里面前,“你看一看,是否尺寸适宜?”
“行,疯道兄,夜晚时分你寻个借口,我们再一同出行……”
胡里展开布囊瞥了一眼,内中竟藏着十几枚婴儿巴掌大小的圆形铜镜,此物虽寻常,但在修真界却并不常见,想当年在学堂之时,胡里便常以此种铜镜借助日光反射,与同窗嬉戏。
“好,嗯,好像胡叔已然归返,你且小心收起这物事……”
言谈之间,庭院门户处又传来声响,封况忙不迭地从胡里手中夺过布囊,重新将其藏回板车内。
“爹,您怎的这般晚归?”
“胡叔,这……您所携之物可是从何处得来,竟有如此众多的古籍?”
胡里与封况齐齐上前相迎,只不过前者关切家父安危,后者却被满载而归的一车旧籍惊愕不已。
“此事暂且不提,小里,替我去取一杯灵泉水来,封子,前来助我一把,真是累煞我也……”胡东平挥挥手,面上的汗水沿着脸颊滚滚而落。
通常而言,若板车上物品不多,大都以推行为主,然而胡东平却是背负起车两侧的绳索,硬生生将满载重物的板车拖进了院子,足见其份量之巨。
“爹,饮一口灵泉水解渴……”
“胡叔,您松手,让我来,乖乖,这一车古籍恐怕不下数百斤重吧……”
胡里与封况手忙脚乱地协助胡东平解开背上的绳索,递水的递水,卸货的卸货,瞬间让原本沉寂已久的收购站恢复了几丝往昔的喧闹。
“这秋老虎果真炽烈无比,小里,快去取一瓶陈年灵酒来……”
胡东平接过胡里递上的冷冽灵泉水,仍觉炎热难耐,旋即解开衣衫,当作毛巾般擦拭全身。
“爹,您……您的肩膀与胸前……”
捧着灵酒返回的父亲身边,胡里不由得愣住,只见父亲自肩头直至胸口横亘一道深深的血痕,仿佛有锥心之痛瞬间袭上心头。
对此身上的伤口,胡东平并未在意,反而微笑着接过灵酒,轻拍了下儿子的脑壳,说道:“臭小子,撅着嘴巴作甚?瞧瞧我今日收来的这一车古籍,封子,你可曾有过这般能耐?”
“胡叔,我一周之内也收集不到这么多古籍啊,您究竟是从何处淘来的呀?”
封况先前担忧胡东平会因他人冷嘲热讽而空手而归,如今看到他的丰硕成果,不禁有些难以置信,难道文化人涉足任何一行都能技高一筹?
“嘿,即便是捡拾破烂,也需要些许机智与悟性呐……”胡东平心情愉悦,言语间卖了个关子。
“爹,让我为您擦拭一番吧……”胡里不再追问那些古籍的来历,取出一方洁净的手巾,开始替父亲擦拭脸庞及身上的汗水。
“嘶,略微有些疼痛……”
胡东平接过儿子手中的仙灵软巾,言道:“还是我亲自来罢,已有两年未曾驾驭灵梭,确有些许疏离感,那些忠实的道友依旧热衷于研读咱们的典籍啊。”他指了指那一堆书籍,“小里,这些都是自初境一重至三重的修行秘籍,且保存得宛如新的一般,待我以仙符封皮妥善包裹,往后几年你的修行资源便有了着落。”
在那个八秩纪元的时代,多数修炼者所使用的功法秘籍皆同一套传承,学院并未强制每位弟子必须拥有私人副本。家中子弟众多的家族,往往由兄长修炼完毕传给弟妹,只需缴纳一人份额的灵晶作为资源贡献即可。
“胡师兄,你是去学院了吧?”
胡东平与儿子交谈之际,封况随手翻开板车上堆放的秘籍,其中夹杂了不少弟子的练字簿,姓名各异,显然非一家所有,除了学院,凡俗之家怎可能收藏如此丰富的典籍。
胡东平轻轻点头应答:“不错,正是从你所在的那座清修学府运来的,今日只运了一小批,明日我们一道前去,依据卦象所示,尚能载回四倍之数。”
封况瞬间领悟,心神微动间,展开占卜神通推演未来之事。“果然是恩师所在之处……”
不多时,胡里脑海中浮现出那位世外高人的位置,就在县邑之内,这让他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原来恩师始终挂念着他呢。然而此事,胡里并未向外人言说,既然恩师不愿与其一同下山,必有其深意,胡里只需遵循内心指引行事便可,毕竟背后自有高人庇护。
入夜后,见胡里投来暗示的目光,封况起身说道:“胡师兄,你也劳累一日了,早些歇息吧,我陪小里出门走走,他在家中已闭关修炼一纪了……”
胡东平点头赞许,今日儿子表现可嘉,应当予以鼓励。“记得莫要夜游太久,早些回来啊……”
于是,封况取下庭院里板车上挂着的那个藏有照妖镜的宝囊,与胡里一同离开收购站,直奔城南那座神秘的大院而去。
抵达大院外围,封况依然守在外头,胡里则独自迈着轻盈的步伐悄然混入,礼貌地对着值守的卫士问候一声“前辈好”,才踏入大门。
“竟敢辱骂疯子前辈?!胆敢危害同道?!居然还敢窃取宝物?!”
夜幕之下,一道小小身影穿梭在大院第四栋小楼周边,时而攀上参天古木,时而在墙角驻足,口中低语不断,唯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这般来回周旋了半个多时辰,胡里的身形终于停下,凝视着眼前那栋被生生阻断阳气流转、阴气逐渐转化为煞气的小楼,嘴角勾勒出一丝满意的微笑——那些沉浸在书籍之中的读者们,自然对此等场景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