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南面的防线就要被这群凶悍的嗜血骑士一举摧毁了。不等莱特从恶人剑下挺过来,强悍的血族召唤体便紧跟而来,犹如一排发出沙哑低吼的黑浪急冲上礁石,迸出一把把带火的长剑。
火剑穿过许多精灵战士的身体,他们还来不及惨叫一声,便纷纷倒地,撒手人寰。余下为数不多的精灵战士依然在浴血奋战,但他们不是嗜血者的对手,只能一个个地被“尖牙利爪”扑灭。
此时莱特仍未从对敌剑下脱身,他惊愣地望着头上那把沾满精灵之血的波浪形黑剑——原来是狂怒之剑!它就像一张贪婪的魔嘴,鲜红之血从剑刃上滴落,险恶之声从阴郁的头盔中发出:
“此利器击败过我,如今,我手握胜券!”
莱特无言以对,只是抬眼望着头顶上那个即将闭合的防护罩——它闪烁着碧蓝如海的辉光,比那个高悬在苍穹上的魔法屏障还要明亮。他又望向高高耸立的净化之塔,塔中发出道道犀利的金光,那是阿梅利的灵光圣剑。光束落在血族恶徒身上,却无法对他们构成伤害。原来,他们并非魔族,其行踪皆被血性主导。
这个压在莱特头顶上的黑暗骑士尤其凶悍,严酷的头盔缝中透出一双冷厉、凶残的眼光。莱特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混乱力量,就像一股杂乱无章的电流,经他手中的剑导入他的金属假手,如凶猛的山洪倾入他的身心,激起一团凶险的疑云:一颗灰暗之心!
此心如顽石,其核虚空混沌,似乎在万物成形前就形成。它如此自傲自私,以至容不下一颗灰尘,本性却尘埃落定,将周遭一切吸吮,如高悬于深空的黑日。在它有生之年,已经破釜沉舟,竭尽己力收集黑暗虚空中的混乱元素,为胆怯之心筑下固若金汤的护盾,如查尔尼斯堡,抵挡秩序的力量。他用银粉涂刷其外墙,表明自己已接受净化之光。又用金子粉饰其貌,以开明爽朗之格掩饰险恶的心志,乃至成为瑞根魔主的棋子,散发着灰暗的心尘。莱特早就看出他两面三刀,却从没预见到会是这样。可叹一切都如烟若雾,变幻莫测,没有固定的形式。秩序之律使一切美丽,混乱之风使之奇丑无比。在梦中如此,在哪里都是!
“斯通尔?霍斯曼?嗜血巨人?”莱特心中一震,挺起惊诧的眼神,发出惊异的心声:“你们......都是同一个......高能变异体!”
“或说,无瑕者,不被嗜血病毒和净化之力左右,乃是它们的主使,随心所欲把控它们!没有病毒,只有觉悟!”嗜血骑士用黑暗心力发话,冷傲之语如肆掠的暴雪,将莱特的心冻结。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莱特又想起霍斯曼最初的谎言,心里一阵激愤:“我可不是什么该死的召唤体!”
“你就是无法反抗血族使命的召唤!”对方斥道,又使劲把剑压下:“你的错误是你没将黑暗力量放在整场夜戏里看,不要忘了是谁把你从垃圾堆里拉出来。我们都在彼此利用,却是本性难移;这本是一场恶梦,眼所能及之物皆虚无,哪来的忠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从无善恶之分,唯有顺从命运的驱使!莎琳和我都是土生土长的兽人,但我们天生一副人相,手刃兽王的你为何心慈手软?因你只看到肤浅的表象,是你的软弱造就了我们的坚强!”
“但你的错误……是你没把自己当人看。天遣者奚落你,是为了不让一颗老鼠屎坏掉一大锅汤!”莱特试图反抗,但力不从心。
“你就继续当懦夫直到死吧,败类!”对方吼道,势不可挡:“我们本有许多机会对你下手,却发现你反复无常,因此我们总想把你拉回来。直到现在,我才对你大失所望!”黑暗骑士又发出阴冷的狞笑,黑暗心力如潮涌出:“兽王死后,他的亲族便笼罩在维利塔斯的净化之光中,乃至披上人皮。是你父亲的魔法药剂将我们洗练成人,除去我们身上的诅咒,释放我们的灵魂,使我们不受丑恶之躯约束。莎琳的药方催化了火的净化,亦将人性还原。还有那些披着命运之神外衣的净化者,也用所谓的光之净化赋予我‘白净之灵’的外号。但是莎琳比我更像石头人,她的外表与她的石心一样顽固。说白了就是你父亲只想唤醒沉睡者的自我,好让他们在七大陆上自由通行!如此一来,我还要像一只跟屁虫那样在天遣者身后忍气吞声、卑躬屈膝吗?不,如今,我已拥有两大族群的天赋和优势,集光明和黑暗于一身!”
“你只想成为东德斯兰之主,”莱特向他投去轻蔑的眼光,“却不知道七大陆已经沦落,荣誉之光在命运之神眼中贱如废土!”
“而你一直相信那个垂死的精灵之主?不,莱特,不要再伤你父亲的心了,别忘了你是科隆尼斯家族的一员。”敌方煞有介事地说,而后又扬起那双倨傲的红眼:“难道你忘了雷德大人和我的警告吗?无论你喝了几杯水,都无法稀释你的嗜血之性!无论你砍碎几具毒尸,也无法砍断嗜血病毒的链锁!沉睡也只会让你的血性更加充分地发酵出来。无论你改过多少次名字,无论你走到哪,再明媚的日光也都无法照亮你漆黑的骨髓!无论你身处何方,遇见多少好人,喝了多少净化药剂,沐浴在多么清爽的甘霖雨露中,你都是一个黑暗之徒!就算你再死一次,再进入沉睡之墓,再从你死去的母亲肚子里蹦出来,也是如此!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个魔咒一直像我们头上的魔法屏障一样牢固!”
“不——”莱特的心又发出怒吼:“我非雷德,亦非科隆尼斯!”
“哼……”斯通尔又阴险地笑起来。“或许你不在乎你家人的死活,但我想,你还在乎那个‘凡人之女’,对吗,莱特?”说着,便使出一股混乱之力,点燃他手中的嗜血长剑。“现在,你知道了吧,不管你是否加入我们,这个强大的阵营总是后继有人。没有你,它照样运转自如。那个药剂师一直是我们强有力的后盾!”
血色烈焰熊熊燃烧,逐渐将莱特的抵抗之手熔化。混乱之气经他的金属假手传入他体中,使他疼痛难忍。灼热的火光刺红了他的眼目,但他的面容依然刚毅,目光如炬。嗜血之火燃遍他的视野,火光中现出莎琳哭喊的幻影,她在无辜者的血祭池中声嘶力竭,皮肉在猩红的烈火中烧裂,如凋残之花片片剥落。
“不,不,这不是她,她从来不是血族的一份子,这不是她的结局!”莱特愕然望着眼前的幻景,大惊失色。
“雷德一直是对的,人和精灵皆为无能之辈。”斯通尔恶狠狠地瞪着莱特,又将燃烧的狂怒之剑切入他的假肢,将它化成滴滴铁水。“你知道吗?天遣者不久前也在这里施展了她无能的秉性,竟然放任胆小愚蠢的没落贵族我行我素。他们逃出了血族的阴影,却逃不过科隆尼斯的掌心!你也一样,莱特!科隆尼斯是你父亲,也是你的姓氏,它就在你心里,无论你走到哪,它都如影随形!它是瑞根魔主手中最强大的武器,足以摧毁一个王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离开嗜血大族是你的大错!”
眼看守护南墙的精灵战士就要被这群嗜血强敌悉数消灭了,阿梅利真想从高塔的窗台上跳下来亲自御敌。但她一直担心血族军队里的利斯又会耍出什么诡计来袭击这座高塔,因此脱不开身。
“天遣者……”灰袍净化者克雷森的身影在阿梅利背后出现,言辞急促:“东德斯兰的净化力量已经全线崩溃,我们必须撤回到维利塔斯的救赎之光中来!”
阿梅利一听,便黯然垂下脸,又想起之前在精灵森林的古树地穴里看到的“恐怖预言”以及净化者霍利的忠告:
“我以为终有一日可以恢复东德斯兰的净化之光,但第六次净化仪式已经失败……命运就是事实!失败已成定局!出兵进攻是自蹈死地!没人可以阻挡魔兽大军!”
阿梅利眨了眨灰暗的眼睛,回过神来,低声说道:“言之有理。这些嗜血者已经无力抵抗嗜血病毒,失败是他们的。但我们,将继续战斗下去,直到曙光再临。”
“我发现血族大军仍在聚集,”克雷森说:“但他们不会草率进军,不会分散他们的队形来包围这座塔,只想像嗜血毒虫一样慢慢消食我们的军力。我想他们的头目仍以为我们会死守,但是我们不会,我们先让军队和其他人从后院撤走,然后收起防护罩,保护我们几个人离开。”
话还没说完,阿梅利眼中又闪现出一团腥红之火——利斯又在施展她的火球术。燃烧的大火球猛砸在电光闪闪的防护罩上,如同落在水面上的一滴血。血红之火如涟漪扩散,片刻之余便将防护罩熔出一个破口来。
残余之火落在净化广场上,持续燃烧,将一队从广场后院前来增援的精灵战士阻挡在火堆后面。净化塔的后院霎时传出令人心寒的尖叫,随后又有许多人发疯似地大叫起来。
“血族的力量正在增强,他们已经破防,向我们释放出恶毒的信号。想必现在已有多人被嗜血病魔侵扰,我们必须收紧这个防护罩的能量!”克雷森焦急地说。
“我们就剩这点军力?”阿梅利心烦地问。
“不,天遣者,”克雷森怯懦地说,“当你还在路上时,就有士兵议论纷纷,他们说瑞根魔主即将进军维利塔斯。他们一直在争吵,直到他们分三路前往其他三个净化塔……”
此时,阿梅利又不经意地仰起头,发现光之护罩上空出现了几个黑点。借助心眼定睛一望,发现那是血族领主雷德和他手下的四个贴身侍卫,也就是之前在精灵高地刺杀天遣者艾玫的四个超级嗜血者。他们都身披黑袍和黑甲,扑打着黝黑的蝙蝠翅膀,犹如一只大黑手向北急遽伸去,对眼下的战局不屑一顾。
阿梅利思忖了片刻,把脸转向克雷森:“就按你说的做吧!”
于是克雷森转身离开,如离弦之箭跑下净化塔。而阿梅利又把眼转向净化广场之南——只见那群凶残的召唤体和黑暗骑士已将守护南墙的精灵剑士杀尽,遂将莱特团团包围。黑暗之力开始在他身边聚集,如排山倒海的恶浪,一个接一个地压在他身上,一把把嗜血长剑如毒舌指向他。
正如之前在精灵高地遭受混乱之力侵扰一样,跪地不起的他又耳鸣不止。尖锐之音由远及近,仿似恶灵的鸣泣。混乱之力如漩涡,搅乱了他的心智,嗜血召唤体的恶容在他心中闪现,他们像蝙蝠一样从天急降,不停地冲他狞笑、尖叫,恐吓他,诅咒他,阴险之声令他全身发颤。
“不要轻信软弱愚蠢的白精灵,以免在陡崖上绝望而坠!”“你是我们中的一个,若不跟我们走,必将面临千古之恨,生不如死!”“力量,无尽的力量,正是你所需的!”“吾本非恶,乃是第一种嗜血病毒的克星,你也是!”
原来,当雷德的超级嗜血者从他头顶飞过时他就会听到这些。黑暗之风无法吹散他的心,却能摧垮他的意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血族之女利斯又派出一群未成型的超级召唤体,朝净化广场冲来。直到此时,阿梅利才急中生智,想到之前在广场南门外设下的埋伏——那些“劫后余生”的骷髅战士。
这些精灵勇士在一百多年前被血族领主雷德陷害,但现在,他们已经起死回生,为抵御血族的入侵而潜伏在荒土里。他们的灵魂已经脱离肉体的限制,自由穿行生死之门,犹如沉睡者之梦。蛆虫无法啃食其不朽的英魂,废土也无法腐化他们坚贞的骸骨。只要阿梅利举起金光闪闪的灵光圣剑,借助信念之力,念出精灵圣语,就能唤醒他们沉睡的意识。
眼见另一波恶敌即将来袭,阿梅利闭上了眼睛,而后又挺起她的明眸,把剑举向净化广场之南。一百多个精灵骷髅战士破土而出,身披褴褛碎布,脚踏破损铁靴,手持锈迹斑斑的十字长剑,迎向南面的嗜血狂徒,犹如一排涌动的礁石,将劈头盖脸的恶浪阻挡在南墙的破口之外。
净化塔后院的铁门开启了,残余的精灵之军带着慌乱的人群纷纷涌出后院。一阵清风拂过花丛,花枝摇曳,花蝶起舞,宛若一片流动的彩云,从闭合中的防护罩底下钻出,向北飞去。
“我可以感受到你们的诚实与勇敢,你们是维利塔斯之光。”塔中的阿梅利对身边的祈祷者说:“你们现在前往西净化塔,告诫当地人,指引他们回到圣城。你们也都清楚,恶魔只会恃强凌弱,所以你们要多加小心,尽可能地保护其他弱者。”
“好的,天遣者,我们都会尽力而为。”其中一个祈祷者说。他们一转身,广场上空便飞来一个大火球。毒火熊熊燃烧,顷刻将防护罩击穿,直冲向这座塔。阿梅利赶紧举起杖,冲它释放出一团光晕,将其阻挡,又将它燃烧时释放出来的毒烟慢慢吸收。
眼下的沉睡者正被嗜血骑士乱剑攻击,银色铠甲几近散架。不料就在这时,血族军长霍斯曼一声吼下,所有的黑暗骑士尽都散开,紧接而来的是凶猛的一刺——血色火剑冲破莱特的胸甲,迸出来却是涟漪般的火光。而他依然死死僵持,仍未倒下,原来,是他藏在衣兜里那本又薄又硬的日记变成了“魔法盾牌”!如他之前的预料,此书乃“魔法书”,又如血族之女利斯的诳言:“诅咒或祝福,都因人而异。”难道唯有以毒攻毒,才能保住小命?
净化塔窗前的毒火终于消散,天遣者阿梅利爬上了窗台,手持圣杖纵身跃下,如一阵白烟飞出净化之塔。就在这时,利斯又再次释放出她的“猛毒”,又一个大火球飞来,薄如纸张的防护罩又被熊熊燃烧的毒火冲破,净化塔防不胜防,被砸中后起了大火。
火光冲天中衬出阿梅利白亮的身影,她从净化广场上空徐徐飘落,如鹰一般沉稳地降在广场中央,立即举起白银圣杖,坦然穿过残余的毒火,向眼前的嗜血恶敌发出片片明光,很快将这股凝聚的黑暗力量驱散,如同将一群丑恶的苍蝇驱赶。
无暇后顾的天遣者只能依靠净化之力逼退眼前的敌人,白银圣杖在她手中灵巧如蛇,挥动起来就像一股旋风,将迎面而来的攻击一一化解,同时迸射出犀利的锋芒,大大削弱了高能嗜血者的黑暗力潮,将他们逼到防护罩边上。
几个身材魁梧的黑甲骑士在后退时忘记向她“鞠躬”,一碰触到脑袋后面的防护罩就被闪电缠住,瘫倒在地。另有几个凶恶的嗜血召唤体仍不罢休,又向阿梅利呲牙咧嘴,挥起火剑向她冲来。
阿梅利将圣杖一挥,无形力潮缓住了他们强猛的进攻,遂将圣杖握在左手上,从背后拔出锋利的审判之剑,向他们挥去。亮蓝色的闪电从剑刃上挥发,如同道道波浪,将他们一个个击倒。邪恶的嗜血者终于像老鼠一样退回到他们的头领霍斯曼身后——这名大敌依然直挺挺地站着,眼露红光,如豺狼一般向他之前的“主人”虎视眈眈。
阿梅利垂下手中的武器,挺起坚毅的明眸,迈着稳重的步子走向他。嗜血毒火如海浪在他剑上翻涌,一波一波地流窜到剑下的沉睡者身上,溅出片片火光。莱特如触电般不住地震颤,看似不省人事。然而天遣者的表情始终如一,嗜血大军的狂呼都无法撼动她的意志,何况面前这个狡诈多端的叛徒?
“哈哈……”狡黠的嗤笑从乌黑的头盔中发出,阴冷而闭塞,仿佛在向她暗示:骇人的阴谋一直潜藏在死寂的石棺中。
电光闪闪的防护罩即将垂落,黑暗骑士终于收手,转身离开,领着残兵败将从防护罩底下钻出去,冲向阿梅利之前召唤出来的精灵骷髅。当下,这群不死勇士正被超级召唤体蚕食,如憔悴的枯骨被发疯的野狗啃食。他们生锈的兵器对付不了这些厚脸皮的怪物,只能以苍白的身躯抵挡恶浪的侵袭,在凶暴的冲击下步步退后,折断的武器变成了盾牌,却无法抵御两面夹击。
视死如归的不死战士在黑暗骑士和嗜血召唤体的背刺下纷纷倒毙,魂归天城。阿梅利隔着垂落在地的防护罩,眼睁睁地望着这群被历史尘土掩埋多年的圣战士奋战至死。原来他们一直没死,或是说:死不瞑目。他们的灵魂一直滞留在枯骨之中,等候命运之神为其雪耻。
净化者的守护战士——此称实乃永不消逝的心念。一百多年前,他们为净化之力尽忠,却被血族陷害:“破坏光之净化致大批兽人死去”的罪名嫁祸在他们头上,乃至在兽人暴乱中含冤而死;血族借此煽风点火,实施火的净化;东德斯兰王国的人兽之战也由此爆发,嗜血病毒又开始在这片原本荒蛮的大地上疯狂肆虐。
“你知道吗?本纪元德斯兰东陆上的灾难都是从那两百多个无辜的精灵净化者之死引发的。”净化者霍利曾对她说:“净化的中断必然导致一连串灾难,噩梦已经促成,不可撤销。”
然而,阿梅利依然不忍心看到这些久经沙场的不死战士败在嗜血者手下,便将审判之剑收回鞘中,又从背后抽出灵光圣剑,集中心力,让它发出明光,遂将它刺入电光闪闪的防护罩,心里又默想着“复活”的愿望,通过此剑向倒地不起的骷髅战士传达。
杀气腾腾的大火球一个接一个飞入防护罩,砸向净化之塔。毒火吞噬之下,它轰然倒塌。石砖碎瓦七零八落,向净化塔后院砸去。此时后院的人群已疏散完毕,净化者克雷森骑着褐色骏马奔向净化广场,一手持杖,一手牵着阿梅利的白色独角马,马上驮着阿梅利的白银长弓和随行的物品。
然而“塔楼越高,阴影越长”,此时他正处于净化之塔的死亡阴影下。他抬头一看,立时吓得面色发青。眼看这堆厚重的石砖就要将他连人带马砸扁了,克雷森急忙举起手中的净化之杖,紧闭着双眼趴在马背上,口中默念着临终之词,准备迎接他人生的最后一刻,面容绷得像石头一样僵。
但就在这时,出乎他意料的事又发生了:一大堆石砖落在他周围,却没有一块落在这两匹马上。快马加鞭的克雷森眉目顿展,抬头一望,见有一团蓝光从他手中的净化之杖顶端迸射出来,如涡流一般将纷纷掉落的石砖甩向四周,形成一顶卷动的保护伞,不断向高处延展,一直伸到那面刚成形的光之护罩,进而将它的光辉逐渐吸收。原来是克雷森急中生智,开启了净化之杖的力量,慢慢将他头顶上的防护罩收紧下来。
在嗜血军团的强攻下,阿梅利依然矗立,眉不皱,眼不眨,直视防护罩之外的邪恶力量。嗜血骑士和血族召唤体已经背她而去,当敌人的铁蹄踏过不死战士的白骨时,她的心也仿佛被巨石碾压,双耳高挺的他似乎还能听到他们的骨头被碾碎时的声音。
凶狂的敌人都被利斯召回去了,阿梅利正揣摩敌方的动机,转眼之间,又望见在浩浩荡荡的血族大军中间涌现出六个高大的身影——那是利斯刚培育出来六个嗜血巨人!
他们双眼通红,如燃放的血火。他们面容狰狞,如混沌恶兽。他们身披重甲,如高耸的铁塔。他们手持重器,如悬起的巨石。
眼见血族大军已经集结,蓄势待发,准备攻入刚从地面升起的防护罩。阿梅利不得不放弃“复活”的残念,将灵光圣剑从光之护罩上拔出。金色辉光从剑上消退,阿梅利的眼睛也暗淡下来。
就在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一个身披白袍的不死勇士从散乱的骨堆中孑然而立。她不禁眉头一皱,眯起了眼,困惑地凝视着。隔着电光闪烁的防护罩,她还能辨认出一个人来,却像一团扑朔迷离的浮云,无法看清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