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娘娘没则声,但皇后娘娘开口了。
皇后抓着车把,说道:“陛下,你跟他讲,为何贺筹要杀他、要杀这许多人。”
陛下:“……”
皇后冷哼一声:“陛下不说,臣妾却是知道,贺筹是金琰带大的,他今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金琰报仇!
当年陛下叫萧褚构陷金琰,贺筹没能亲手杀了萧褚,便把矛头对准金卯,要把他千刀万剐泄愤!”
几位娘娘震惊道:“父债子偿么?!本宫还以为,二殿下是喜欢金卯呢!”
“你少看些话本!他喜欢金爽才差不多,毕竟金爽那小子长得和他爹一样俊俏!”
“啊?!!!快说,他喜欢金爽,还有呢?!不会是把金爽当替身吧!”
管娘娘冷声道:“都给本宫住嘴——”
萧抟摁摁太阳穴:“这些话到南楚再说,不过两位娘娘能护住陛下和金卯么?”
管娘娘:“你会的功夫,管家女儿都会。”
她不再多说,背起元和帝率先走了。
金卯抿唇看着崔兰。
皇后朝他挥挥手:“去吧,本宫当年跟着陛下行军打仗,给他当过军医。”
金卯向皇后行了个礼,紧紧包袱,快步跟上管娘娘。
一夜疾行,金卯脚底磨出血泡,嗓子干得冒烟,天擦亮时,一行人才到一个城镇外。
太子妃把清圆交给金卯,带着小太监去镇上购买物资。
金卯抱着女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睛都累花了。
管娘娘把铜皮水壶递给他:“喝口水。”
金卯双手捧过,看向睁着一双大眼睛的清圆,就先把水喂给她。
清冽的液体缓解了喉间的不适,金卯怕前方找不到水源,只润润喉便把水壶塞上了。
他喝水时,管娘娘靠着树,闭着眼说道:“这和当年打仗可差远了。”
晨光下,元和帝满脸苍坯,他眼神悠远,好像透过悠悠岁月看到了二十年前。
一月多不见,这才五十岁不到的人就老病得让人心惊。
元和帝睁着浑浊双眸,突然说道:“金卯,你过来。”
金卯抱着清圆过去。
陛下指着旁边的位置:“坐。”
金卯便坐下。
“朕去樊川大昭寺,本想找那图顿法师解开这一身枷锁,却不想那秃驴半个字也不肯多说,气得朕忍不住,一时道出多少密辛,叫‘天’听到了,所以转眼之间,便丢去了几十年寿数。”
元和帝捂着心口艰难的咳了一声,喘息定,才又说道:“如今活不长了,索性就告诉你抄斩金家的缘故吧。”
金卯定定望着对方。
苍霭帝王眸光微暗,言简意赅:“是你先祖金展,要朕杀了金家人。”
当时他被敌军追杀一夜,躲进一处荒村。
一抬头,便看到前方那灰扑扑的沙地中,细长血丝如蜘蛛网一般,忽然从四面八方汇入那蛛网中心的鸡心石中。
源源不断的血将那块石头染得腥红。
元和帝那时年轻,胆子和这大雍的疆土一样广阔。
他见到那诡异的场景不是赶紧跑,而是提着剑过去,非要看个明白。
他踩着血网到了石头面前,拔剑一砍,厉喝道:“何方妖孽敢在我大雍作祟!”
满地血突然凝滞,血石好似动了一下,眨眼间,石面上便挤出一张张鲜血淋漓的人脸!
元和帝那时才知道怕了。
天啊,这石头里是有鬼啊!
还不止一只!
他、他这是捅了鬼窝了啊!
陛下只差吓得把宝剑和魂魄一起丢上天去。
鬼,这不是老掉牙的故事里才有的东西么?!
他吓得魂都没了,呆在原地,那些神情麻木的鬼脸便齐刷刷盯着他。
那时天还没彻底亮开,年轻的帝王几乎没找到手脚的存在,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和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撞了个满怀。
人在极度的惊恐下,是没有力气跑的。
他膝盖一软,砰的一声跪在血石前,和那一张张血淋淋的面孔近距离大眼瞪小眼。
这时,他猛不丁从这些人脸中看到了金琰的父亲!
“金大人!”
帝王下意识喊这一声仿佛捉鬼道士念了什么咒语似的,这石头上的鬼脸,忽然都痛苦的皱起脸来。
它们无声嘶嚎着,吓得年轻人差点也跟着嚎起来。
远方传来一声鸡鸣,短短一瞬,这些鬼脸走马观花似的全散了,地下的血网也散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