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不承认,我们一时竟无计可施,之前的那些推论本就是我们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还真不好拿他怎样。看他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用对付酒鬼的那一套来对付他,恐怕也行不通。
直到这时我才认真地打量起了他。店主人四十岁出头的模样,之前一直表现得谨小慎微,此时却眼神平静,一望而知就是那种经得起事的人。他的这种前后差异与天保极为相似,我越发肯定他与天保之间的关系。
卜鹰也歪着头认真地打量他一番,然后“啧”了一声,道:“处事不乱,是个人物。”
店主人闻言笑道:“我不过是个开店糊口的小人物,二位是不是将我误会成他人了?”
“这几日酒庄多数人外出送酒,只剩下庄主和天保、二小姐三人在你店里叫饭,正是杀人的大好时机。你趁着送饭去酒庄的工夫杀了庄主,然后回到住店,刚好听到我在打听酒庄,又有人留言让我送信去那里,所以给我喝了一壶能让人产生错觉的酒。我走到酒庄门口时正好酒劲发作,于是天保扶着我进了酒庄,将我送到了杀人现场,诱导我以为人是我杀的,然后天保和二小姐离开酒庄彻夜不归。第二日等我醒来时,以为自己真的杀了人,于是对此供认不讳。真是一个完美的陷阱。”
所以,在酒庄门口突如其来的那一下腿软,其实就是我的酒劲发作了,这之后我勉强还有些意识,等走到书房时酒劲彻底发作,意识已经开始混乱。而我之所以明明到过书房,却觉得它那么陌生,是因为我除了屋顶之外,根本就没看到过书房的全貌。
那整间书房和接下来的那些事,都是我根据天保的讲述,自己“想象”出来的!至于为什么我对一切都很模糊,却对庄主的长相记得一清二楚,那是因为我在住店时就看过庄主的画像。我那时“见到”的庄主其实是脑海中的画像,而并非真的看见了他。
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索性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看他的反应。店主人平静地听我说完,皱眉道:“二位话里话外都说是我杀了庄主,却不知我为何要杀他,能请二位见教吗?”
“狼窝。”我道,“虎山被庄主挑唆去灭了狼窝,我们都以为狼窝没有人幸存,但事实上我们都错了,你和天保还活着,所以回来找庄主复仇了。”
“哦,”店主人点点头,还是波澜不惊,“原来我跟天保是一伙的,既然这样,却不知天保是怎么混进酒庄的?我听说庄主还宣布将会让他继承酒庄。”
“二小姐以为庄主会这么做,是因为天保是庄主的私生子,但她错了。天保不是庄主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但为何他会将酒庄交给你的孩子呢?”我注视着他,“因为这个孩子不但是你的,也是岫红的,他也算得上是老庄主的后人。而当年因为爱慕岫红,愤而投入狼窝将她抢上山去的那个伙计,就是你。你就是狼窝的那个鬼!”
我说了这么多,店主人脸上这才有了一丝惊讶的表情。我见状又道:“当年岫红回到酒庄后,之所以没有和狼窝断了往来,我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孩子。”
“虽然听不大懂先生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听来也合情合理。”店主人道,“不过有个情况,二位可能需要了解一下。”
“什么?”我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庄主死的那天,我并没有去过酒庄,而是一整天都在店里。”店主人微微一笑,“店里雇了个帮佣在后厨帮忙,可以帮我做证。”
我和卜鹰同时目瞪口呆。
“那当天的饭食,是谁送去酒庄的?”卜鹰问道。
“那天店里并没有送饭食去酒庄,酒庄也没有人来过店里,来往的人都可以查证,做不得假。”店主人含笑看着我们,“二位要说我杀人,可能还得再找个更好的说辞。”
若是当天酒庄里有人来过住店,还可以解释为酒庄的人先杀了庄主,然后将酒送到住店来和他通气,一起造就这个陷阱。但是现在酒庄并没有人来过住店,那店主人怎么知道庄主死了,从而给我喝那壶酒来配合这个局?
他的一番话,顿时就将我们所有的假设都推翻了。卜鹰脸色也变了,死死盯着店主人看,店主人神色不变,平静地回视着他,眼神毫不躲闪。
“厉害。”卜鹰朝他竖起大拇指,“是我们大意了,以为自己很聪明,结果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天保这样,你也这样。”
我本以为卜鹰会胡搅蛮缠,没想到他竟然干脆认输,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卜鹰朝我耸耸肩:“无凭无据的,我有什么办法?”
真是个好警察,我觉得应该叫酒鬼来听听他这话。既然无计可施,我就转身走出了住店,卜鹰见状也跟了上来,店主人在后面恭声道:“二位慢走。”
出了住店,镇长还带着乡勇埋伏在外面,这时见我们灰头土脸地走出来,上来问道:“怎么,不抓人了?”
“来都来了,要不辛苦你把我们抓回去?”卜鹰讪讪地道。
镇长一怔,过了半晌才听懂了他在胡说八道,自然也就知道了事情不顺利。卜鹰告诉他还缺一些证据,现在不能抓人,请他先回镇公所,他再去别处查探一下。镇长安慰了他几句,让他不要着急,之后就带着乡勇回去了。
“现在呢,去哪?”我问卜鹰。
“去酒庄。”卜鹰沉思道,“我相信我们之前的那些推断都没错,要么庄主就是他杀的,要么就是酒庄里的人杀了庄主后,通知他配合的。只是当天住店和酒庄没有人员往来,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真有人可以隔空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