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内听得大吃一惊,虎山的人不是正在攻打狼窝吗,怎么到小杨村来了,难道是因为我白日里的那番话?难怪二当家当时会忽然对我下逐客令。
族长也吃惊不小,急匆匆地披了衣服从房中出来。我也从房中走出,刚走出就看见族长一边扣衣扣,一边问来人:“他们怎么到我们这来了,谁领的头?”
“是少当家。”来人道,“我看他们身上血迹未干,似乎是经过了一番血战,这会儿正在村口叫嚣呢,也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他们了。”
“走,去看看。”族长闻言忧心忡忡,从檐下走到院子中去。我急忙道:“我与你同去。”
族长回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先生是读书明理之人,等会若是有什么争执,正要请先生评个理。”
我也从檐下走到院中,与族长并肩一块走到村口去了。村口此时正火把通明,人影憧憧,看样子是来了不少人。村子里许多汉子也都围聚在那里等着族长来,这时见他出现,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村口外的土匪并没有进村,想必是因为虎啸天曾立下过重誓的缘故,所以都没有踏足小杨村一步。族长分开人群走到前面去,朝村外的人拱手道:“怎么了少当家,怎么半夜到村里来,可是小杨村有什么得罪之处?”
虎山少当家虎小山年纪与我相近,一脸的疲惫表情,身上的衣裳也很狼狈,果然像是刚经过一场血战,这时他看着族长摇了摇头,沙声道:“敢问族长,绣屏在这里吗?”
“绣屏?谁是绣屏?”族长闻言有些不解。这时,他身后的一个后生忽然表情有异,上前来对着族长低声道:“思远哥家的新嫂子,就叫绣屏。”
我认得这个后生叫杨思威,昨晚就是他叫嚷着让新娘子出来敬酒,等新娘子真的出来后他却被新娘子灌倒了,还吵着要让新娘子给他介绍媳妇。
“原来是思远媳妇,”族长听了杨思威的话有些奇怪,“少当家认识思远媳妇?”
虎小山听族长这么问,脸上忽然一阵狂喜,喃喃道:“绣屏真的在小杨村!绣屏真的在小杨村!”
他身边的二当家也是大喜过望,说道:“既然真的在小杨村,就请族长把人交出来吧。”
族长脸色一变:“交什么人?思远媳妇可是做了对不起虎山的事?”
二当家一愣,应道:“那倒没有,不过她跟我们少当家有些纠葛,还是请族长把人叫出来,让他们两个当面说清楚的好。”
族长狐疑地看着虎小山,见他脸上似喜似悲,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大概是觉得让他们说两句话也不打紧,就吩咐杨思威道:“去把思远媳妇叫来。”想了想,又道,“让思远也来。”
杨思威答应一声就去叫人了,没多久绣屏和杨思远都来了,虎小山眼见绣屏从村里出来,整个身子竟开始哆嗦。倒是绣屏脸色平静,看着村外的虎小山轻声叫道:“小山哥,你怎么来了?”
虎小山喃喃地道:“我怎么来了?我怎么来了?我找你,找得好苦!”说着话,这让方圆百里闻风丧胆的年轻土匪,竟一手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好像心里藏了说不尽的委屈和苦楚。
我和小杨村的人看着这场面,不由面面相觑,都转头去看绣屏。绣屏柔声道:“小山哥,从小你便宠我爱我,做妹子的都记在心里,我自然也是敬你重你,把你当作兄长。可是我们之间,终究也只是兄妹之情,你……你便把我忘了吧。”
虎小山闻言身子一僵,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抱头,痛苦地道:“把你忘了?我也想,可是我的心里住了一只鬼,它撕我咬我,用爪子在我心里活生生地刻了一个你,不让我忘了你。”
他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绣屏痴痴地道:“我去你家提亲,你爹骗我说你被狼窝的人抢去了,我便去打狼窝,任由他们百般辩说,都不信你不在狼窝。既然我自己找不到你,我就要他们把你交出来,他们说我疯了。我是疯了,自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疯了。狼窝的大当家是我爹的拜把兄弟,按理我该叫他一声叔伯,可我还是去打了他。”
他说着,又用手掩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淌出,“我用虎山的兄弟去打他,死了好多人。这些人有的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有的是打小与我一起玩大的。死了,都死了,我都不管,我只要把你抢回来。狼窝不肯把你还给我,我就跟他们一起死了吧。后来,有人告诉我你在小杨村,我就到小杨村找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