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显荣一家还要住一晚,商量好明早辰时出发,便早早歇息了。
亥时,楚清风准备打烊关门,门口却进来了一位东夷人打扮的客人,看样子是行商的,马车上码了半数大箱子,用一块毛毡布盖着,看不出什么货,但楚清风鼻子天生灵敏,闻到了此人身上和马车上的牦牛山羊的膻味。皮货商。也就只有北边来的人才有这味儿。
“掌柜的,我的货很重要,请务必看护好。价值百两黄金。”客人叫阿科那,附在楚清风耳旁轻声交代。
“客官放心,如有丢失,我照价赔偿。”楚清风见惯了客商的小心谨慎,钱与货都比命重要。仗着在此处开驿馆五六年没有出过纰漏的自信,答应的甚是爽快。
阿科那以为一个偏远驿馆的老板就是个草包,便轻蔑道:“如有丢失,双倍赔偿。”
楚清风也不多言,随即安排两个伙计掌着灯,将马车拉到后院墙脚的草垛处,用草覆盖了大小箱子,看不出一点痕迹。将马牵到马厩,和安家的两匹马拴在一起。
阿科那的客房和萧炜的客房隔壁。
萧炜正在练功,听的隔壁有人入住,便尽快收了功,估摸着已近子时,和衣躺下了。
阿科那赶路劳累,疲惫不堪,倒床便睡着了。
楚清风临上楼前,再次巡视了一番后院。后院不光有阿科那的半车货,还有安家半车行李,也用草掩盖着。
后院特设了一个柴房,住两位护卫,专门轮值守卫客人的财物。
楚清风虽被废了武功,但以他敏捷的身手打死一两个盗贼还是可以的。
他吹灭了大堂里的灯,便上楼去自己房间睡了。
阿科那的打扮和膻味的确吸引了一群流窜打劫的盗匪。为首的是明起山庄庄主刘明起,早年家道没落,十五岁的他无依无靠从幽都来到青阳城的姑洽山定居下来,先前靠一身蛮力帮别人种地养牲口攒了点钱,嫌干活太累来钱慢,他想娶妻生子,想要很多钱,便招揽了一批会点花拳秀腿的人打家劫舍,攒了些许银两,想着干票大的,再娶个老婆就金盆洗手了。他是在驼峰山打劫回来的路上闻到了一丝膻味,便嗅着这味跟到了清风驿馆。
后半夜起了大风,呜咽呜咽的风声瘆得慌。
见驿馆的灯都灭了,刘明起见时机已到,一个手势,埋伏在篱笆外的八个伙计蹿出来,顺着门口一棵歪脖子枣树,悄悄翻进院子,蹑手蹑脚往后院去了。
楚清风躺在床上并无睡意,甚至是警觉的。隐约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知道是进来了盗匪。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了,但每一次都能化解危险,保住了客人的财物。
今晚在柴房值守的是上月才来的新手小叶和老手大郑。两人睡得比较死,尚未察觉后院有动静。
暗夜像巨兽般吞噬着人间,一丝光亮都瞧不见,连星子都躲在厚厚的云层里。
小叶晚上多喝了点水,从不夜尿的他眯着眼睛起床,摸索着去开门。
黑咕隆咚的夜色,刘明起一伙刚好悄咪咪的摸到此处,“吱呀”一声,柴房门开了,鬼魅样的声音响在万籁寂静的深夜,甚是让人心惊肉跳。
九双眼睛死死盯着睡眼惺忪的小叶开门出来。
夜黑风高,小叶尚未察觉身边潜伏的人,眯眯瞪瞪站在墙根就拉尿。
蹲在下面的一个黑衣人,觉得脖子上一股温热伴着骚味流到了胸背,体感极为不适,顾不得其他,赶紧跳起来骂道:“娘的,骚死人啦。”
寂籁的暗夜,这一嗓子,吓得小叶像灵魂出了窍,被鬼掐住了嗓子似的喊不出声来。
刘明起摸过去,一巴掌扇在这人头上,低吼一句:“你鬼嚎什么?不就是点尿吗?”
等小叶睁眼慢慢适应了黑暗,才看清面前黑压压的一大团,刚想张嘴,被身后一黑衣人捂住了嘴,在他腰上刺了一刀,小叶霎时瘫软倒地。
刘明起一挥手,一众人开始如游走的魍魉,一阵窸窸窣窣便摸到了马车这里。又是一阵窸窸窣窣,马车上的草垛子掀开了,露出了箱子。
“哈哈,我们这回发财了!”
“这箱子里的皮褥子毛毡子都是可以卖大价钱的。”
“当家的,干完这票我们可以歇三两个月了。”
几个人围着马车正得意的划算着未来,忽然从旁有人虚着嗓子道:“干脆就地分了算了。”
“对,现在就分了,我回老家娶媳妇去。”有人附和说。
“分了分了,我也要娶媳妇。”
刘明起见关键时刻有人架秧子起哄,气得将附和的二人用棒棍各敲了一棒头,然后回转看看他们,怒斥道:“刚才是哪个不长心的说就地分了?我敲死他,信不信?”
“我说的。”背后一个黑影上前走了两步。楚清风的声音响在黑暗里,洪亮且有震慑力。
“老子打……”刘明起顺着声音转头看去,看到了高他一个头的男人,负手而立,在后面瞪着他们。
刘明起见忽地多出一人来,以为来捡落地桃子的,不免心中大怒,压低嗓音吼道:“你他X谁啊?”声音一落,手上的刀也挥到了楚清风面前。
“清风驿馆主人。”楚清风大喝一声,将头一偏,身体侧过,闪着寒光的刀随着人影失去重心一起滚落到草垛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