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晚高峰的时间，公交车里的人满满的，挤得像鱼篓里的死鱼，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即使这样，每个站点儿还是见上不见下。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热。

林洋却觉得这样很好，他身上的衣服单薄，刚出来的时候觉得很冷，现在快满身是汗了。

他站着的位置离着司机不远，司机的旁边有个栏杆拦着，车上的人才不至于扑到他的身上，司机才能全神贯注的开车。

上车的时候，蓉蓉掏出零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看她的唇语，她好像在说她的钱够付清他们俩的车费了，他点了点头。

如果她不这样提醒他的话，没准他真的有可能把一张百元大钞塞进投币孔里。

车子走的很慢，路上的小车和行人，也很多，晃晃悠悠的，他的身体和别人的身体挤在一起相互的摩擦着，有的时候甚至会产生刺痛的电击感。

他把注意力放在全神贯注开车的司机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微乎其微的变化。

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有谁不喜欢车的呢？有谁不希望有一辆自己的车开着满街跑呢？尽管现在的城市交通很糟，在城市里开车不见得比走路快多少，可是拥有一辆车在他心里已经成了某种非实际意义的象征了。

他观察司机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的位置，仪表盘上各种功能的仪表灯，方向盘下面的各种开关，什么时候打左转向，什么时候打右转向，双脚都是踩在那里的。不知到是司机是个新手，还是这种车上都在刹车离合和油门上贴着字。

他把那些字对应的踏板的位置，都默默的记在心里，甚至比划着模仿司机挂挡的动作。

离合，摘挡，刹车，离合，挂挡，油门，离合，起步，离合，挂挡。档杆上那些数字应该就是档位了吧？

不断的跟着司机的手在心里重复着，学着他的动作。

踩离合，挂挡，缓缓的给油门，缓缓的松离合，呜呜！走喽！

他正全神贯注的时候，挨着他一个西服革履的小伙笑呵呵的用手碰了碰他。

林洋扭过头看着他的半张脸眨了眨眼，说实话心里不是很痛快，我又不认识你，你弄我干嘛。

小伙把半另张脸，从人缝中挤过来。

“小兄弟，你想学开车？”

林洋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啊，怎么？”

“你踩着我的脚一动一动的，像踩离合似的，我就知道你要学开车。”

林洋这才觉得，自己的左脚下面踩着东西。想低头看看是不是他的脚，身边却没有这个空间，他赶紧用力的向后退了退，只到他的脚踩在硬邦邦的车底，这才惭愧的笑了笑。

“实在对不起，人太多没注意到。”

“没事儿，这种环境下谁挨不到谁呀！都是迫不得已的。”

他用这种包容的太度对自己，林洋很感动，感叹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

既然小小的风波已经过去，本想着继续跟着司机模仿，可刚才跟他说话的这个小伙，费了好大的劲儿，从他斜挎着的一个背包里拿出个一张宣传单，递给林洋。

“小兄弟，我们驾校正在招生，这是我们驾校的宣传单，你拿去看看。”

林洋接过来想看，可这个环境，哪儿容得他那样做。

小伙看了看他，笑了笑说。

“没关系，你可以下车之后再看。”

林洋点了点头，把这张纸小心翼翼的卷成擀面杖粗细的圆桶状拿在手里。

经他这么一打扰，他也没心情再学开车了，就在他们刚才说话的时候，旁边又上来两个人，挡在了他和司机之间，他现在完全看不到司机在做什么了。

他扭头找了找蓉蓉，吓了一跳，不知道蓉蓉被挤到那里去了。他连在哪儿下车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坐过站了。

他着急的向前挤，运气还不错，费了好大的劲儿，挤过了几个人，翘着脚，好像看到蓉蓉就在前面，和他之间只隔着一个小胖子。

他试了几次，完全没可能从胖子的旁边挤过去。还引来了周围人厌烦他的目光。

林洋只好作罢，心想，肯定还没到肿瘤医院呢，如果快到下车的站点儿，蓉蓉肯定会扭回头找他的。可是他又怕蓉蓉不知道他就在他的身后，想伸过手去提醒她。

可这个胖子堵着，他和其他的乘客身体的上部一点儿缝隙都没有，林洋没办法，只好急中生智，用手里的纸筒，从胖子的臀部以下伸过去，去捅面前的蓉蓉。

薄薄的纸，虽然卷成桶也不是很硬，他只能由下往上一下一下的挑。也不知道蓉蓉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感觉到，他鼓捣了半天蓉蓉也没有回头。林洋急得满头大汗，手腕也酸痛。

歇了一会儿，他估计上次坐车回酒吧的时间，差不多应该快到肿瘤医院了吧！

不死心的仍然用这个办法，鼓弄着一人之隔的蓉蓉。

在汽车到下一个站点儿的时候，总算有几个人从后门下了车，蓉蓉旁边出现了空挡，林洋大喜，刚要开口和旁边的这个胖子商量商量，他让一让自己好过去和蓉蓉站在一起。

哪知道，就在他张嘴还没说出话的时候，后门刚刚关上，车子还没起步，蓉蓉突然转过身，抡起胳膊狠狠的给胖子来了个嘴巴。

啪的一声，连车身都抖了一下，他的小手就在林洋的面前闪过去，林洋吓了一跳。

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听见蓉蓉骂道。

“你个死胖猪，蹭你妈呀蹭，你咋不回家蹭你妈生你的地方呢？”

胖子一脸的惊恐和狐疑，但这个家伙不是暴脾气，没有马上还手，用手捂着脸质问蓉蓉。

“你干啥呀？你干啥打我？”

林洋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愣愣的看着蓉蓉。这么一闹腾全车的人几乎全把目光抛了过来，司机摘了挡车子启动着停在原地。蓉蓉旁边的空缺也没有人急着补上来，看样子都在听着蓉蓉接下来怎么说。

“你干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我干了什么？好好的你干嘛打我？”

“是啊！”

旁边有人帮腔着问。

“他干了什么？你说出来大伙帮你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