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启程后,金泽丰跟随在后,神困力乏,越走越慢,和众人相距也越来越远。行到中午,他坐在路边一块石上喘气,却见强章通快步回来说:“大师兄,你身子怎样?走得很累吧?我等等你。”金泽丰说:“好,有劳你了。”强章通说:“师母已在前边镇上租了辆车,这就来接你。”金泽丰心中感到一阵暖意:“师父虽然对我起疑,师母仍待我极好。”过不多时,一辆车驰来。金泽丰上了车,强章通在一旁相陪。
这日晚上,投店住宿,强章通便和他同房。如此一连两日,强章通竟跟他寸步不离。金泽丰见他顾念同门义气,照料自己有病之身,颇为感激,心想:“强师弟是带艺投师,年纪比我大得多,平时跟我话也不多说几句,想不到我此番遭难,他竟如此尽心待我,当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别的师弟们见师父对我神色不善,便不敢来跟我多说话。唉,倘若薛师弟尚在,那便大大不同了。”
第三日晚上,他正在炕上合眼养神,忽听小师弟舒奇在房门口轻声说话:“二师兄,师父问你,今日大师兄有什么异动?”强章通嘘的一声,低声说:“别做声,出去!”只听了这两句话,金泽丰心下已一片冰凉,才知师父对自己的疑忌实是非同小可,竟然派了强章通在暗中监视自己。
只听舒奇蹑手蹑脚走了开去。强章通来到炕前,察看他是否真的睡着。金泽丰心下大怒,登时便欲跳起身来,直斥其非,但转念一想:“此事跟他有什么相干?他是奉师命办事,身不由己。”当下强忍怒气,假装睡熟。强章通轻步出房。
金泽丰知他必是去向师父禀报自己动静,暗自冷笑:“我又没做丝毫亏心事,你们就有十个、一百个对我日夜监视,金泽丰光明磊落,又有何惧?”胸中愤激,牵动了内息,只感气血翻涌,极是难受,伏在枕上只大声喘息,隔了好半天,这才渐渐平静。坐起身来,披衣穿鞋,心想:“师父既已不当我弟子看待,便似防贼一般提防,我留在东华派中还有什么意味,不如一走了之。将来师父明白我也罢,不明白也罢,一切由他去吧。”
便在此时,忽听得窗外有人低声说:“伏着别动!”另一人低声说:“好像大师兄起身下地。”这二人说话声音极低,但这时夜深人静,金泽丰耳音又好,竟听得清清楚楚,认出是两名年轻师弟,显是伏在院子中,防备自己逃走。金泽丰双手抓拳,只捏得骨节格格直响,心想:“我此刻一走,反显得做贼心虚。好!我偏不走,任凭你们如何对付我便了。”突然大叫:“服务员,服务员,拿酒来。”
叫了好一会儿,服务员才答应了送上酒来。金泽丰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次日早晨由强章通扶上车,还兀自叫道:“拿酒来,我还要喝!”
数日后,东华派众人到了洛阳,在一家大酒店投宿了。熊熙淳独自到外公家去。龚政伟等众人都换了干净服装。
金泽丰自那日清福祠夜战后,所穿那件泥泞外套始终没换,这日仍是满身污秽,醉眼乜斜。龚乐媛拿了一件外套,走到他身前说:“大师兄,你换上这件,好不好?”金泽丰问:“师父的衣服,干嘛给我穿?”龚乐媛说:“待会儿小熊请咱们到他外公家去,你换上爸爸的衣服吧。”金泽丰说:“到他外公家去,非穿漂亮衣服不可吗?”说着向她上下打量。
只见她上身穿一件翠绸缎子薄皮袄,下面是浅绿缎裙,脸上薄施脂粉,一头青丝梳得油光乌亮,鬓边插着一朵珠花,金泽丰记得往日只过年之时她才如此刻意打扮,心中一酸,待要说几句负气话,又想:“男子汉大丈夫,何以如此小气?”便忍住不说。
龚乐媛给他锐利的目光看得忸怩不安,说道:“你不爱换,那也不用换了。”金泽丰说:“我不惯穿新衣,还是别换了吧!”龚乐媛不再跟他多说,拿着衣服出房。
只听得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龚掌门远到光临,老夫未曾远迎,可当真失礼之极呐!”
龚政伟知是河南省中书府参议、光辉电子集团董事长肖天鼎亲自来酒店相会,和夫人对视一笑,心下甚喜,当即双双迎了出去。
只见那肖天鼎已有七十来岁,满面红光,颚下一丛长长的白须飘在胸前,精神矍铄,左手呛啷啷地转着两枚鹅蛋大小的金胆。武林中人手玩铁胆,甚是寻常,但均是镔铁或纯钢所铸,肖天鼎手中所握的却是两枚黄澄澄的金胆,比之铁胆固重了一倍有余,而且大显华贵之气。他一见龚政伟,便哈哈大笑说:“幸会,幸会!龚掌门名满武林,小老儿十多年来无日不在思念,今日来到洛阳,当真是华中武林的大喜事。”说着握住了龚政伟的右手连连摇晃,欢喜之情,甚是真诚。
龚政伟笑着说:“在下夫妇带了徒儿出外游历访友,以增见闻,第一位要拜访的,便是光辉电子集团肖董事长。咱们这几十个不速之客,可来得鲁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