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已走到林曦身前,张开双臂,将林曦挡在身后。
秦远诚将秦黛拽到他身边,气道:“傻黛儿,你还为他说话,他都把楚蝶衣带到爹面前示威了!本来爹还不确信,一个出身卑贱,容貌丑陋的楚蝶衣能让林曦神魂颠倒?黛儿啊,今日爹亲眼所见,林曦心里没有你啊!”
蝶衣闻听此言,抬起头来,认真的打量起秦远诚,只见他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虽面含风霜,但精气神十足,双目不怒自威,颇有领袖气质,只是面对秦黛时,气急败坏又心疼,不似作假,是个父亲的样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养着一群杀人不论妇孺的兽性骑兵,他又岂是良善之辈。蝶衣的目光涌上了寒气。
秦黛挣开秦远诚,跑到林曦面前,着急的说道:“对不起,王爷,我爹不是有意的,他来了这么多天,也没有进攻京都,他看到了,你这几天对我好,他不会攻城的。王爷,我们回去吧,只要我们好好的,我爹一定会回去的,我们两家不要刀兵相见。”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蝶衣看着此时的秦黛,回想起凤鸣山下遇到的那位美似神仙的姐姐,那样的出尘脱俗,如今,涕泪横流,不能自已,她真的那么爱林曦么?
蝶衣觉得很是无力,对于秦黛,她能怎么样呢?又不能杀了她,不能像两军开战一样,亮出刀兵来,硬性对抗。
蝶衣心中,终不能抹杀以前对秦黛的印象,始终对她存了份好感。殊不知,感情有的时候是毒药,会让人迷了心智,失去本真。
林曦并不看秦黛,他盯着秦远诚,淡然无波的说道:“侯爷想好了?准备了这么多天,歇够了吧。歇够了,我们可以开战。”
秦远诚看着毫不在意的林曦,他不得不承认,黛儿的眼光很好,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种迫人的气势,连我都不能忽视。
可这又能如何?如今他们就在我的箭下,若今日不能圆满,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想要跟我的人打,还得看你们今日能不能走出这亭子。你今日带的这点护卫,不够我的骑兵塞牙缝的。”秦远诚慢条斯理地说道,然后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
“我倒要见识下侯爷引以为傲的骑兵,是什么样子。”林曦伸过手来,揽住了蝶衣,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秦黛眼神都直了。
“你是跟你爹回去,还是回京都?”林曦忽然问秦黛道。
秦黛露出惊喜的表情,刚想回答,只听秦远诚冷冷的说:“黛儿当然是跟我回去,要想她回京都,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楚蝶衣!”
“侯爷,你这么想杀了我,是怕了我么?”蝶衣忽而说道。
“放肆!你一个下等贱民,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秦远诚怒道。
蝶衣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慢慢从林曦怀中站出来,她身姿挺直,目光淡而深沉,轻移步,缓缓走到秦远诚面前,说道:“我可不是躲进男人怀里哭泣,求保护,求安慰的娇弱女子。我有军队,有地盘,如果我想,可以自立为王!你肯定知道这些,因此你怕了我,口口声声要杀了我。”
秦远诚看着蝶衣的目光,已冒出兽性的残酷,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把蝶衣撕碎。对于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嗜血之人,蝶衣的这些话,尤其蝶衣又是女子,无疑是大大的刺激到了秦远诚。
“卑劣无知的贱人,就凭你耍耍计俩从几个懦夫手里抢的人和地盘,也敢谈自立为王?身为女人,整日不男不女混在男人堆里,不知羞耻!”秦远诚吼道。
蝶衣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我的羞耻不需要侯爷来教!侯爷不要再骗自己了,你心中惧怕于我,不敢光明正大的和我们开战,几次三番的以女儿以百姓要挟林大哥,要他杀掉我,今日又借口骗我们出来,在这方寸之地,要行暗杀之事,懦夫!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秦远诚已经怒到面色涨红,腾的站了起来!林曦暗暗运起真气,做出防备。
蝶衣丝毫不惧,前进一步,盯着秦远诚,厉声说道:“你敢不敢将你那三万骑兵都拉出来,我们真刀真枪的来一场大战啊?!我定要你知道,你连女人都打不过!我定要让你知道,到底谁是王者!”
“好!这几日我是容得你们蹦跶的太久了,今日你们尝尝老夫的厉害,来人!传令下去,召唤铁血骑!”秦远诚下令后,即出了亭子,也不管秦黛了,骑上马奔驰而去,他的护卫也跟着撤走。
蝶衣急转身,对林曦说道:“林大哥,速回军营布置!”
林曦伸出手臂揽过蝶衣,一个唿哨,捞起蝶衣,跃到狮子马背上,绝尘远去。
秦黛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变故发生在一瞬间,都走了,那我呢?她惶惑起来,就听远处传来声音:“护送王妃回京都!”
秦黛立刻转忧为喜,他挂念我呢,他没有忽视我,回去我一定要问问尤小姐,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回心转意。
林曦驭着狮子马往军营飞驰,片刻到达军营,他将蝶衣抱下马说道:“蝶衣,你也回京都。”
“不,林大哥,如果我不在神武军军营,秦远诚的骑兵不会那么甘心进来。”蝶衣的发丝被风吹的有些乱,但一张小脸有着和年龄极不相称的冷静。
“我可不是躲进男人怀里求安慰的娇弱女子”林曦脑海里又响起了这句话,他嘴角微扬,不再多说,同蝶衣一起并肩走入中军帐,调兵遣将,排兵布阵。
……
戍边候的铁血骑名不虚传,集结迅速,有序,他们只留了五千骑兵配合步兵,继续封住京都各城门,其余的骑兵,全部由秦远诚亲自带领。出发前,他给的命令是:踏平神武军军营,杀掉楚蝶衣!
林曦这小子眼光差劲极了,找了楚蝶衣这样自大的蠢女人,我的铁血骑就怕他们当缩头乌龟,一旦出来了,就等着脑袋被收割吧。这一次,恐怕他们连集结队伍都没有时间了!
秦远诚非常有自信,他的骑兵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确切的说,是披着人皮的兽,下手毫不留情,想当年,从漠北的俘虏中,从边城勇猛的百姓里,精心挑选了这一批人,自组建铁血骑以后,再无败绩,边疆稳定数十年,一个女人带领的什么神武军,怎么可能是铁血骑的对手。
正好送上门来,让他演一场杀鸡儆猴,给京都里的老东西们看看,谁才应该是京都的主人。
这一仗定要除掉楚蝶衣,让秦黛坐稳武王妃的位置,再逼得林元昭退位,将皇位传给林曦,到时候,如何控制林曦,他总有办法的,京都,王者之气,龙脉所在,必将是秦家的,这天下,也终将是秦家的。
想到此,秦远诚有些激动,戍守边疆数十年,终于有机会入主中原了,中原富庶,不必再饱尝边疆的风霜,他后悔没有早点南下,而让林元昭拔了头筹。
铁血骑集结完毕,他一声令下,呼隆隆,马蹄飞卷,铁甲铿锵,朝神武军军营席卷而来。
秦远诚一马当先,奔驰数十里以后,传信兵急速来报,前方不远是神武军营地,对方正在集合队伍。
他打马上前,立在高坡上,首先看到的是迎风舒展的“楚”字大旗,顺着大旗看去,楚蝶衣端坐在马上,面色不虞的看着她的队伍。
一位将军正气急败坏地命令没有列阵的士兵赶快归阵,不时的吼着:再不快点,敌人就到家门口了!
秦远诚残酷地笑了,不错,我就是要打到你家门口!
他手一挥,喊道:“还等什么,都给我上,那个蓝衣的就是楚蝶衣,杀掉楚蝶衣,将他们都杀光!”
瞬间,铁血骑兵嗷嗷吼叫着冲了上来,神武军对阵的也是骑兵,但他们阵脚未稳,铁血骑就冲了过来,措手不及,队伍即刻被冲散,神武军没来得及还手就被铁血骑打下马来,翻滚在地,抱着头,疯狂逃窜。
秦远诚看到如此不堪一击的队伍,嗤笑不已,再去看楚蝶衣,见她脸上一片惊慌,几位士兵护着她调转马头,逃了。
他急忙唤铁血骑去追楚蝶衣,这次无论如何得杀了她。
铁血骑追着蓝衣和大旗,嗷嗷叫着紧紧跟随。
马蹄掀起了漫天的尘土,大地震颤不已!
不断有神武军的人被打下马,而铁血骑却仅仅只有数人被带下马。
被打下马的神武军,急速奔逃,并不在原地停留,但也有人被铁血骑的马踩死,或被砍死,鲜红的血迸射出来,更加的刺激到了铁血骑的人,他们像着了魔一样,嘶吼着,挥舞着大刀四下乱砍。
铁血骑像一支利箭,锋芒毕露,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秦远诚感到快意极了!他在队伍中跟着一起前进,一起嘶吼砍杀,觉得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十万军队驻扎的神武军军营,连通着京都,是进攻京都的完美阶梯,今日无论如何要拿下楚蝶衣的老巢!
那个贱人在前方狼狈的逃窜,想着不过几个时辰前,还在亭中对我叫嚣,现在看她这狼狈的样子,不如将她活捉,好好羞辱一番。
于是,命令以十分嚣张的形式散发出去,先是由秦远诚身边的亲兵大喊:“活捉楚蝶衣,她是女人!活捉楚蝶衣,她是女人!”
继而,全部铁血骑都收到了命令,楚蝶衣是女人,在战场上,这真是稀有动物,他们全都兴奋了起来,大喊着:楚蝶衣是女人,活捉楚蝶衣!“兽”兵们更加卖力的追着蓝衣的踪影!
蝶衣很快就知道了,秦远诚露了自己的底,神武军军心恐有动摇,她厉声命令李同和与他同期提拔的年轻的将领:全力将敌人引入神武军军营,按原计划行事,谁有丝毫差错,定斩不饶!
只要将领们不打折扣的执行命令,就算全都知道我是女人,又能如何?蝶衣心想。
今日,亏着有林曦的雪骢狮子马,否则,真要命丧这铁血骑手中了。秦远诚这个匹夫,养了一群兽性的兵,果然有些杀伤力!
她混在队伍里,与铁血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回头看去,秦远诚的兵黑压压一片,紧咬着神武军不放。她忽然心生一计。
秦远诚看到命令发出以后,自己的骑兵跟疯了似的紧追不舍,满意极了。
哼,楚蝶衣这个贱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战场哪是女人待的地方,今日若是落入铁血骑之手,谁也救不了你!
突然,紧跟在蝶衣身后追赶的铁血骑发现,前方逃窜的蓝衣小子,忽然长发翻飞,他果然是女人!这下他们真真正正的被激起了兽性,嘶吼着紧紧追着长发的蝶衣,奔驰着。
不久,神武军军营就出现在眼前,守营的士兵纷纷弃营逃窜,“楚”字大旗倒在地上,长发的蝶衣如箭般蹿入军营,想命令守营的士兵拦上大门,被铁血骑一下就给冲破了,铁血骑片刻不停的追入了大营,神武军军帐被踏平,到处是哭喊逃窜的士兵。
秦远诚跟在队伍中也冲入了大营,他命令手下不留活口,将神武军全部杀掉。
一时军营里哭喊声,求饶声一片,神武军丢盔弃甲,旌旗倒在地上,被踩踏成泥,士兵们四下逃窜。
只几个时辰,秦远诚便占领了整个神武军军营,神武军或逃或死,总之没有能站着抵抗的力量了,铁血骑占领了每个角落。
秦远诚从马上下来,问身边的人:“楚蝶衣呢?给我带上来!”
铁血骑面面相觑,一时沉默,秦远诚见他们没有反应,怒道:“怎么,耳朵聋了!把楚蝶衣给我带上来!待我审完,再给你们玩!”
“禀侯爷,没有抓到楚蝶衣。”一人答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秦远诚圆睁了两眼。
“回禀侯爷,没有抓到楚蝶衣。”那人重复道。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紧跟着她的么,这么多人都没抓到她?!”秦远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侯爷,军营里确实没有找到楚蝶衣,她消失了。”
“会不会被误杀了,死尸堆里有没有?”秦远诚不死心的问道。
“禀侯爷,那女人是长发,不难分辨,军营里确实没有。”
“长发?军营里没有?”秦远诚说道,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报!侯爷,神武军的大门从外面关上了!”秦远诚的人急报。
秦远诚大叫一声:“不好!快撤!”
“撤”字声刚落,军营里再次响起了哭喊声,只是这次却不是神武军的人了!
只见不知哪里冒起了一片大火,眨眼间便窜遍整个军营,大火呼的一声,窜起丈余高,整个军营,烈焰腾腾!
铁甲裹身的铁血骑兵,铠甲迅速吸热,片刻间便不能呼吸,人和马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挣扎!他们拼命的撕扯身上的铁甲,奈何铁甲已如烙铁般,烧伤了他们的手指,铁甲除不掉,人也逃不掉,刚才还如野兽般嘶吼叫嚣的声音,此刻变成了绝望的惨叫。
大火迅疾又猛烈,毫不留情的吞噬一切!
整个神武军军营,像一座巨大的焚化炉,将这三万多戍边候引傲天下的铁血骑,烧成了灰烬!
秦远诚呢?他没有裹身铁甲,手下人杀了一匹马,将他藏在马腹中,拼死逃了出来。
出了神武军军营,离了火场,秦远诚从马腹中钻出来,又逃了数十里,才减掉了周身的灼热感,回头看去,神武军军营方向的上空,一片灰云,遮天蔽日!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看着身边仅有的十几个人,欲哭无泪。
“给我下令,围城的五千铁血骑和步兵,全面进攻京都!”
……
铺天漫地的浓烟几乎笼罩了半个城!京都之内,人人为之震动!
蝶衣站在城楼上,望着头顶的灰云,眼里淡然无波。
李同站在她身后,心中却是震摄不已,自己一直崇拜的将军,竟真的是个女人,他望着站在前方长发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蝶衣看到秦远诚的人在攻城,她嘴角微微一笑,回身说道:“李同,安排我们的人,接应武王。”
李同十分恭敬的躬身领命而去。
“春花,夏木,我们回府吧,给我找身女人的衣服换上。”蝶衣说道。
两个丫头回过神来,齐声答应着,扶着蝶衣下了城楼。
她们永远不会忘记,站在城楼上,看到姑娘被那群野人追杀的场景,春花当即吓的哇哇的哭,她们俩抱在一起,互相支撑着才不至于站不住。
她们也不会忘记,当姑娘自散长发,引得那群野人紧盯不放,武王眼中的赤红!武王竟生生捏碎了城楼上坚硬的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