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刘离便收到了胭脂商会的通知,内务府同意了秦湛代为提请的胭脂水粉的价钱,让刘离到胭脂商会去一趟,正式与美颜坊签定契书,画押,官府备案。
刘离到胭脂商会,事情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契书是刘离与秦湛共同拟定的,刘离反复验看,确认无误后才签下的字。秦湛亲自将刘离送出胭脂商会会馆,刘离上马车后,微微掀开车帘的一角,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湛噙着的如沐春风般的笑颜。
刘离将车帘子放下,紧拧着眉,靠在车箱内壁上,闭目沉思。
“公子,怎么了?”苏掌柜轻声问道。
刘离睁开眼睛,将方才签定的契子拿出来反复一看再看,喃喃自语道:“许是我多心了,总觉得太顺了些,心里呯呯直跳,总感觉哪里不对。”
苏掌柜道:“这契书属下也看了,没觉得哪里不妥当,按照这个价钱,秦会长那头抽不着太多水头。这宗买卖虽然价钱比商铺里零售低了些,但是薄利多销,宫里每季用货量大,而且里头还有不少高等货的数量。”
刘离忽地坐直了身子道:“你说什么,苏掌柜再说一遍?”
苏掌柜疑惑地重复道:“属下说公子方才的契书属下也看了,这个价钱咱们不亏,秦会长那头抽不着太多的水头。这宗买卖”
刘离拍手打断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说我怎么心里呯呯直跳,原来是这里不对味儿。”
苏掌柜道:“没有啊,属下觉着挺好的。”
刘离若有所思地再将掀开帘子,马车悠悠哒哒地向前行使,看着胭脂商会门前含笑送行的秦湛。近日掌握的情报可知,宫里张贵妃,太后等都陆陆续续地向内务府提议今年改用美颜坊的胭脂水粉。但是按常理来说内务府一点份额没留给秦家,亦或是秦家一点都没有争取,至少除了宫里上位的娘娘们外,宫里宫婢,嬷嬷们使用的中低档的胭脂水粉完全没有必要都改用美颜坊的。对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生意,秦家似乎还极力从中斡旋促生他们与宫里的这桩买卖。很不正常。
刘离将契纸与拿出来反复地一看再看,价格没问题,供货数量也在美颜坊的供给能力范围之内,付款方式等都没问题。刘离不很快将目光注意到违约赔付条款上。拟契约时,秦湛似乎很在意这个,反复解释对于头回合作的商铺,违约后十倍赔偿是宫里惯来的规矩。
对于秦湛的那句:“宫里最重商铺的诚信,内务府每年零零碎碎的采买项目繁多,油盐酱醋,衣食住用行,哪哪里头都不能出差错,宫里的娘娘们胭脂水粉之事说小不说大也大。若是有行差办错,毁的可是宫里娘娘们精心保养的花容月貌。”刘紫月现在仍旧犹言在耳。
刘离将契纸认认真真地折叠好放入袖中,嘴里低声喃语:“十倍赔偿,十倍赔偿。”
苏掌柜道:“这事属下也有耳闻,对于头回合作的商铺确实有这样的说法,不过极小真正实施。”
刘离道:“哦,这是为何?”
苏掌柜道:“内务府的采买一般都是内务府通过皇商购买。大到宫庭屋舍的修建材料,小到花木,胭脂水粉,针头线脑等。而皇商一般大都在各行当经营涉猎广泛。对于内务府的采需求一般都采用自家货品或是与一些经常往来的大商家合作。”
刘离点头,以如今的美颜坊在商界的地位,不怪内务府与秦家非加上这一条。刘离想了想,低低在苏掌柜耳边耳语着。前世商场沉浮多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她,敏锐地意识到大机遇背后隐藏着的不容小觑的风险。
看着刘离的墨绿色半旧单骑双轮马车,远远地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秦湛收起了如沐春风般和蔼可亲的笑容。
“秦家,方才你匆匆忙忙进来所为何事。”秦湛道。
秦管家看了一眼秦湛,吞吞吐吐地道:“大爷,大爷”
秦湛脸色一沉道:“说,是不是那个畜生又惹祸了?是包养戏子被大夫人抓包了?”
秦管家道:“都都都不是,老爷,这回大爷学人赌博,欠人好多银子。赌场那边来人在家里催帐。”
秦湛闻言,脸色一黑再黑:“混帐东西,他倒是越发能耐了,赌债都让人要到家里来了。”提起这个大儿子,秦湛也是一阵头疼。虽然脑子活泛做生意的本事还算不错,但是小毛病也不少,吃喝闹着,嫖赌玩着。
回到秦府,打发了前厅聚着的一众赌场的讨债打手,秦湛在家里狠狠地发了一通火。秦湛命人对大爷行家法,让他在祖宗祠堂内罚跪思过。
“不许给他饭吃。”秦湛瞪了一眼站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大儿媳,“还有你,相夫教子是女人的本份,他犯错,那是因为你不贤。回去抄女戒。”
秦大夫人为此哭得更加厉害。想她张家女,莫说嫡系嫡女,就是旁枝家的庶女,自小哪个不是被家人千娇万宠大的?做为一流世家的张家女,为了大局低嫁商贾之家对自己来说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嫁就嫁吧,只要能被夫家珍视,能与丈夫伉俪情深,琴瑟和鸣,也不枉自己忍辱低嫁。但是嫁过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丈夫根本不像外间传闻的那般是个丰神俊朗,多才博学的翩翩公子。人长得俊雅秀逸不错,但是那所谓的才气根本拿不上台面。诗书粗通皮毛,能在外头装装样子还罢,秦蓉这个人除了会做些生意外,吃喝嫖赌哪样都沾手。他与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混在外头,一个混帐在窝里,他不过善于隐藏与伪装罢了。
受完家法的秦大爷被人拖到秦家祠堂。时值天寒地冻,寒风刺骨的冬天,在没有保暖设施祠堂里,秦家大爷就那样穿着单薄的中衣,身子带伤地伤趴在祖宗牌位前的黑色蒲团上。
秦家大爷在祠堂里被冻得哆哆嗦嗦,颤颤抖抖。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熬不过去时,祠堂高大威严的大门,被人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