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四十一章:
席沐安下班之后,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在这之前,他奋战在手术室中四个小时。
十二点的时候,医院送来了一个病危的孩子,因为从床上摔下,后背心脏被一把玩具剑刺穿,距离心脏只有四厘米的位置。
医院一时轰动,陷入忙碌之中。
位置的特殊性加上孩子的体能,让这场手术变得异常艰难。
席沐安被人从办公室内的休息间叫起,主持着这场手术。
手术过程十分漫长,手术室外等待着的是孩子的家人。
长达四个小时的手术,最终孩子脱离生命危险,生命特征明显,转入了观察病房,昭示着这场手术的胜利。
手术结束的时候,一旁的助手和护士围到了他的身边赞美着他。
席沐安的手上沾染着鲜血,闻言只是浅浅一笑,转脱了手套离开了手术室。
出来的时候,孩子的家人感恩戴德,仿佛席沐安是在世华佗一般。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了。”
席沐安温和地说道,又细心地叮嘱了两句,这才在护士和病人家属崇拜和感激的目光中离开了。
身后听见了小护士们议论的声音,
“席医生好厉害啊,那么危险的情况,都被他化险为夷了。”
“那是,你是不知道,席医生是我们这里最年轻最厉害的医生,特别是在这种心脏手术上面,他可从来没有失败过。”
“真的?那也太厉害了吧。”
“可不是。”
小护士们崇拜的窃窃私语声传进了席沐安的耳朵里,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倦怠。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自己的外套。
穿外套的时候,口袋里忽然滑溜出了一个戒指项链。
戒指落地的清脆声让他敏感而慌张地看去,它正安静地在自己的脚底下躺着的时候,松一口气的同时,更是迅速而小心翼翼地将她捡起。
抚摸干净了上面不存在了灰尘,这才重新带上了脖子。
自己的助手医生进来,询问自己是否要离开,席沐安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的病人你关注着,要是出现什么解决不了的紧急情况,便打电话。”
席沐安一边说着,一边往医院外面走去,助手医生点头说好,忽然又开了一句玩笑,
“您主刀,哪里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啊。”
席沐安忽然一愣,而后牵扯一个笑容离开。
出了医院大门,街道边的路灯光线不甚明亮,灯光是白色的,感觉起来没有一点温度,就像身后这座生死有命的无情医院一样。
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十分寂静,偶尔有风吹来,地上的落叶跟着跑了一段距离,追不上,就停了下来了。
苏区已经入秋了,这样夜晚的风,已经有些凉意了。
席沐安拢紧了自己的外套,将那颗项链上的戒指塞进了脖间的衣服,然后慢慢地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虽然是苏区席家的二爷,可是席沐安早早就分离了出来,他的住所,在苏区市中心的另一边,和乔家是两个相对而相反的方向。
席沐安的家非常的冷清,摆设和家具不多,都是暗冷色调的,和平日里给人温和如风的席沐安形象全然不同。
席沐安没有开灯,随手将外套脱下丢在了沙发上,便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开了一盏台风,平时席沐安没做完一台手术,都会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和遇见的问题写下来。
这一次亦是不例外,将总结写好之后,席沐安将本子放在了书架上,目光触及一个浅色盒子的时候,动作顿住了。
“这是乔雅离开前交给我的,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席沐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没想到,你竟然藏的这么深。”
“她死前想要见的那个人,是你吧?”
这是那天乔婉交给自己的日记本,乔婉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可是这本日记本,他却始终没有打开。
是不敢吗?是吧。
他忽然想到了今天手术做完之后那两个小护士的对话,苦笑了一下。
医学界给他的名称是医术鬼手,因为经他动手的手术,没有一例是失败的。
其实是有的,在很多年前,他做过一场手术,和今天晚上的这一场手术十分地相似。
可是,今天晚上的这场手术,他成功了,他救回了一个孩子的命,然后很多年前的那一场手术,他却救不了那个人的命。
尽管所有人都说这不是他的错,谁能想到送来的病人血型特殊,谁能想到,医院里并没有足够的血液来支撑那场手术的完成。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席沐安没有拿过手术刀,主任和院长劝他看开一点,这不是他的错,他没有必要如此自责。
其实他没有自责,他是痛苦是难过,这样颓靡沮丧,是因为死去的那个人,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席沐安慢慢地取下了那个盒子,他托得有些沉重,仿佛这个盒子有千斤重一样。
掀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笔记本,很长的一段时间,席沐安捧着它,不敢伸手打开。
书房里只有这一处的光源,席沐安坐在地毯上,靠着书架,灯光将他的影子缩成一团。
他缓慢地伸手打开,看见里面娟秀的字迹。
201x年9月1日天气晴。
今天开学,母亲没有时间接送我,只能我一个人去学校报道,书伊学院报名的学生很多,我独自一人报道和参加社团报名,中间遇到了一个很热心的学长帮忙带路,书伊学院的社团多种多样,我最终只参加了一个礼仪社和动物社团。
201x年9月6日天气晴。
礼仪社的面试已经通过,下午的是动物社团的面试,我原本以为动物社团应该是像宠物店一样的社团,很招人喜欢,结果面试的时候,竟然只有寥寥几人,在看见我的时候,他们似乎是有些惊讶,然后时不时地盯着我看,弄得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反了衣服。
进去面试的时候,里面坐着几位面试官,竟然都是男生,穿着白色的大褂和衣服,像是医学院那边的人。
我有些困惑,想着动物社团难道是学医的人开办的?该不会是做标本的动物吧。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循环左右,以至于在面试的过程中我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201x年9月10日天气阴
本以为动物社团的面试被自己搞砸了,没想到竟然接到了通过面试的消息,太好了,听说动物都有灵性,可以和小孩子交流,乔雅是一个很孤僻的孩子,要是选只合适的小动物陪她,她就有个伴了。
201x年9月11日天气晴
这是第一次进入动物社团,满心欢喜,结果我看见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黑猫?蛇?小白鼠?还有青蛙?现在的书伊学院都这么不靠谱了吗?这样恐怖的生物,就不怕吓到学生?
后来我去问了动物社团的老人,他们很惊讶地看着我说:动物社团不是宠物社团,我们这里的动物,是给医院院的学生做标本和实验品用的。
好吧,看来我的当初面试的可怕想法成真了,我有些没办法保持母亲交给我的那种平和和淡定,问了一句能不能现在退出。
其中一个男生很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你开什么玩笑?我们社团今年报名的就十几个人,但凡是面试的,都通过了,可就你一个女生。
好吧,为了社团不被取消,他们也是够努力的。
201x年10月27日
在社团呆了将近一个多月,初期学业繁忙,已经很久没有去动物社团了,其实动物社团也没有什么不好,除了里面的动物有些一言难尽之外,人还是挺好相处的。
下午去社团的时候,是三点钟额的时候,社团不同往常,十分安静,走到门口还没有听见声音,我有些好奇。
打开门看见里面端端正正地坐着三十多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学生,讲台上站着一个很年轻的学生。
看见我的时候,他们有些惊讶,有人对我说:“这位同学,赶紧做好,我们的课已经上了一半了。”
说这话的是站着讲台上的那个年轻的人,我以为他是学生,后来社团的人告诉我,这是从国外进修回来,被学校聘请当医学讲师的席沐安,是席家的二少爷。
这么年轻的少爷,竟然已经是国外一级医师,果然是厉害。
我内心感叹着,其实没有和他们说,我并不是这里的学生,谁能想到,医学院的人,竟然会在动物社团上课。
后来下课后有人跟我说,这个动物社团原先还真是宠物社团,但是很多小动物被大家养了就扔,没有一点责任心。
自从这个席沐安回来了之后,干脆就要了过去,当成了一个医院标本储物所,也为学校省下了不少的标本采购费。
呵呵,这年轻人还真是够聪明的,就是解剖课上,心狠了些,好好的动物被他们这样开膛破肚,虽然最后还会给救回去,但是未免也太残忍了。
201x年11月17日天气小雨
每个月的17号27号,席沐安都会带他的学生来社团上课,然后解剖动物,这天他们下课之后,我们惯例收拾社团,顺便照顾小动物,那些被他们当成动物标本的生物,在做完手术之后,必须要照料,不然很容易伤口感染发炎。
这天我发现了那只黑猫的伤口没有包扎好,准备给它重新包扎一遍,身后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不能这个打结,结会散开。”
是席沐安,他竟然回来了,我有些惊讶,他却已经将我打过的结给重新拆了开来,看了一眼猫的伤口,说道,
“药上的不错,但是结要这样打。”
说着,他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打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医用结。
做完这一切,他问我,
“你不是医学院的学生。”
我点头,他说难怪,因为动物社团照料的,都是医学院的学生,而不巧的是,和我一届以及上一届的人,他都教过。
也就是说,我们社团的人,都是他的学生。
我有些惊讶,问他,
“你几岁?”
“二十一。”
也就是说,十九岁他便开始担任医学讲师,这未免也太厉害,太不可思议了吧?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惊讶,席沐安以为我在怀疑他的实力,便说道,
“我从小便学这个,十七岁开始主刀,你知道,国外的教育和我们这的,不太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可是没想到会这样不一样,让一个少年去手术台主刀,呵呵,国外的人真是厉害,这恐怕就是国外人少的原因之一吧。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别人一样以为我很安静文雅,这也是母亲要为我树立的形象。
我在外人面前,一般并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微笑着。
我们之间忽然沉默下来,过了不久,席沐安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