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雨淅沥，水珠滚落在窗沿，又被接踵而至的雨水打碎。

林沐卉和黑影在昏暗中对视，她手上还捏了把水果刀——从厨房顺过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水果刀握得更用力了点。刚才那一下震得她虎口微微发麻，黑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路数，竟能徒手接下刀劈，而且那声响……至少不像现在市面流行的非制式义体能发出的。

夜雨逐渐化作滂沱，雨珠打在窗户上激起阵阵脆响，明明正值酷夏，但楼道内却让人冷到直起鸡皮疙瘩，连呼吸都伴随着白雾。

林沐卉出来的时候只穿着身单薄的睡袍，此时楼道骤降的温度让她的脸有些发烫，露在拖鞋外面的脚趾也变得通红。

温度继续下降着，甚至连窗内都结上了层薄霜，黝黑的楼道像是冰窟，诡暗的洞内就站着那个黑影。

黑影并没有受到温度的影响，他眼中的白芒时隐时现，身旁环绕起点点闪烁，像是一场无声的小型龙卷风。

林沐卉很快意识到那是空气中被凝固成冰粒的水分，风暴的速度逐渐变快，而冰粒也凝作数把利刃，将黑影围绕在中心，形成一圈由冰刀构成的壁垒。温度也在此时停止下降，估摸着有零下二三十度的样子。

林沐卉向后退了两步，她清楚对方就要动手了，需要给自己预留点空间。

冰刀停止旋转而后全数调转刀身，将那锋利无比的刀尖指向林沐卉。黑影依旧一声不吭，但眼中白光却狠压林沐卉一头。

“嗤！”耳边突然传来破风声，林沐卉扭头一躲，和来物贴面而过，一抹细微的血痕留在了她的脸上。是把冰刀，直直没入了墙体，就像插进了块豆腐。

“2号的能力者？”林沐卉反握刀柄，“我以为天晨没有多少呢。”

“把王自启交出来，”出人意料地，黑影开口说话了，听上去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声音，生冷无比：“你就能活到明天。”

“那可不行，人家现在可睡得正香呢。”林沐卉嘴上说着，腰身稍微下沉，双腿一前一后站稳，右手握刀横在两人之间，左手虚挡在脸前，很明显，她学习过某种近身格斗术。

少女也没废话，冰刃破空而来，从各个角度直逼林沐卉。后者横扫一脚踢飞了迎面的冰刃，身体顺势跟着旋转，又是一脚蹬偏左侧袭来的刀刃，左手抬高立在肩头，水果刀精准格挡住了绕到身后的冰刃，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冰刃穿梭在林沐卉的身边，却伤不了她分毫，林沐卉总能在冰刃即将触及她时避开或挡掉，不时有冰粒在与水果刀的相撞中落下，又被冰刀带着在空中划过条优雅的轨迹，成为伴她起舞的绸缎。

但林沐卉的舞步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脸颊变得滚烫无比，耳垂隐隐作痛，眼睫毛被冰碴黏连在一起，散乱的长发冻成几缕贴在额前，胸脯随着呼吸剧烈跳动着，她的体力正因低温而逐步下降。

少女也看透了林沐卉的体力不支，冰刀的数量递增，林沐卉的躲闪也变得勉强起来，她试图靠近少女，但就这么不到五米的距离却因冰刀而停滞不前。

我赢了！少女这么想着，但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捂住嘴连退几步，勉强才把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冰刀也失去控制落地碎成了粉末。

再抬头的时候，被冰刀缠身的林沐卉早就不见了身影，但少女却没再做反应，她板着身子，感受到一抹锐利不知何时抵在了她的脖颈。

“把能力关了吧？怪冷的……大夏天感冒了可不好。”水果刀的主人抱怨着。

少女的瞳孔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她没有轻举妄动，因为那柄水果刀依旧横在脖颈前。林沐卉赌对了，她身处暴风眼中央，没有冰刀也没有刮骨的冷风，这里就是楼道最安全的地方。

少女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颜色，风暴逐渐平息，楼道的温度也缓缓上升，冰刀失去控制跌落在地上，碎成冰渣。

“别生气啦，明明长得这么好看，”林沐卉捏着少女柔软的脸蛋，无视掉对方想要杀人的眼神，“今晚就这样吧？”

“……你黑我，你没有一点尊严么！”少女威胁，“而且3号的势能者不难找，你不怕引火吗？”

“管那么多呢，赢了就行嘛。果然是年轻啊，身上这么干净，”林沐卉边扫描着少女身上的芯片边打趣，“家里不让碰？”

少女没再说话，于是林沐卉紧了紧手里的水果刀，她不得不抬高头颅，像只高贵的天鹅。

“雇主交出来，我保证你能活到明天。”林沐卉轻声威胁，用着少女先前的话术。

少女不为所动，冷声回答：“栽在你手上了，要杀要剐随你。”

水果刀的力度又增加了些许，少女仰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她有些懊恼，清楚自己的能力完全被对方看了个透彻，而且对方的实战经验要比她丰富的多——偏偏对方的能力还是最克制她的那种，她开始后悔独自找上门来了。

“算啦算啦，不说也没办法。”出乎意料的是，身后人却收起了水果刀。少女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她转过身倒跳几步，死死地盯着对方。

“还不走？想在这过夜？我家可没那么多床。”林沐卉靠在电梯旁看着她。

“……为什么？”

林沐卉紧了紧睡袍，额头散落的发丝因汗水黏在一起，“你又没看见我的脸。”

这是什么鬼理由？少女错愕，自己刚才可是卯足了劲儿要杀她的，为什么对方不按常理出牌？

“走不走走不走？再不走我吃了你啊！”林沐卉恐吓着，像是在逗小孩子——虽然对方确实是个孩子也没差……

见对方并不像开玩笑的，少女无奈何走到电梯前，抬手在电梯显示屏前挥动，林沐卉也就在旁边靠着，嘴里嘟囔着说自己要感冒了。

这一幕倒是挺滑稽，杀手少女和林沐卉都在等电梯，和谐地完全看不出来刚才两人还正你死我活。

电梯很快就到了，少女冷面步入电梯里，林沐卉做出拜拜的手势，“下次叫大人来，小孩子别乱跑，容易跑丢的。”

“你死定了。”少女恶狠狠地威胁。

林沐卉看着少女的脸在电梯门后消失，又扫视了一圈楼道，末了才疲惫地半倚在墙边，汩汩鲜血从她的鼻腔流过嘴边，腥意其后。

这时她的表情早没了刚才的从容，苍白的脸色也没有因为温度的回升而变得红润。，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快速起伏，额头也满是密密的汗珠。

“我倒希望我还能多活些日子呢……”林沐卉喃喃自语。

她又靠着墙歇了半天，才努力站起身，慢慢回到屋内。她没有开灯，脚步声也尽量压低，生怕吵醒了侧屋的王从幸。

她在浴室里把被汗水浸湿的睡袍褪去，淋浴头从墙上探出，洒下温度适中的水花，将她身上的汗渍和血迹冲洗干净。等水流过脸颊，林沐卉才觉得伤口有些刺痛，不过算不上深，用普通的喷剂应该就能处理。

女孩仰起头，在雨中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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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卉把被汗浸湿的睡袍塞进洗衣机里，裹了件干净的浴巾，把卫生间的门关严，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陷进那张柔软的沙发里。她搂着兔子抱枕，眼里偶尔闪过微弱的蓝光，雨打在窗子上，沙沙地，很催眠。

有人给她留了言，头像是对情侣的合照。

『兔姐最近怎么样呀？要不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呀？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气你啦，我们还有好久才会结婚呢，这几天就要回天晨了，有时间出来玩两天呐？』

林沐卉哼哼两声，心说个个都来秀恩爱，一帮见色忘友的！

给闺蜜送上祝福后，她又给小唐发了消息过去，还是即时提示的那种，也不在乎现在是不是深夜，更不在乎后者睡没睡着——反正这事儿林沐卉占理，她心安理得。

『姐姐，你要疯吗？』

果不其然，对方幽怨地回复。

『你管我，反正我可是没睡着。』

『那帮人没消停？』

『都打到家门口了！我的能力也暴露了，想想办法吧死小唐！』

『得，白天说成吗姐姐，我可不像你，我细皮嫩肉的需要保养……』

『滚蛋滚蛋滚蛋。』

『得令！』

和小唐扯了几句后，林沐卉顿感心情舒畅，刚想拎着兔子抱枕回卧室睡觉，眼前又弹出来条即时提示的消息框。

『还没睡？』

林沐卉有些发愣，倒不是诧异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人像她一样给别人发消息——她没看头像也知道发消息的人是谁，因为消息框是橘红色的，独一无二。

她犹豫了会儿，回复了两个字。

『没有。』

『早点睡对身体好，熬夜会起痘痘。』

『哦。』

林沐卉的情绪塌下去大半，她吸了吸鼻子，把半张脸都埋在了抱枕下面。

发消息的人很关心她，她也清楚对方的好意，只不过对方头像上那看起来十分和睦的一家三口和她为其写的备注，现在看着却格外刺眼。

『你缺钱吗？如果缺钱了随时跟我说。』

『我不是小孩子了。』

对方回复消息的速度慢了半拍，又说：

『好，那早点休息吧。』

『嗯。』

『晚安。』

林沐卉没再回复，她直接退掉了自己的信息窗口，客厅又回到了一片黑暗。她闭上眼睛，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往最柔软的地方剐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