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谢茯苓猛地从梦中惊醒,发出一声急促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已经醒来。
她如今所居住的地方,还是当年的千钧殿,一模一样,但却物是人非,她已非她。
做梦。
对于修士而言,梦是一种预警,同时修士也很少做梦。
谢茯苓很少做梦。
这是她第一次做梦。
不,也许不能说是梦,而是那些曾经的记忆,在用这样一种形式,更加清楚的让她明白过往。
因着那些过往,谢茯苓摁了摁额心。
自从天地灵气复苏,划分出凡人界与修真界之后,她在凡人界陪伴着谢家人,看着谢家人老死之后,就回了蛊宗。
不知不觉,谢茯苓走出了千钧殿,来到了记忆之中,承载着蛊宗繁荣的一株巨大蛊果树前。
“谢茯苓。”
有人喊她的名字。
起先是一声,之后便又是一声,及跟着便是很多声,一声一声重叠。
谢茯苓忍不住转身,就看到蛊果树之下,无数的影子,伴随着声音,渐渐真切。
那些人谈论着,欢声笑语。
谢茯苓知道,这是蛊果树记载着当年的一切的画面,这是当年蛊果树之下,他们那一些已经逝去的人。
谢茯苓看着这些虚幻的过去。
今时的她,如同当年的她一样,没有掺和在其中,而是微笑着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找了一处地方坐下。
谢茯苓动了动手,从蛊果树下,挖出一坛酒,一口一口喝着。
“难受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蛊果树中走出来。
谢茯苓看着拿到火辣,容貌艳丽的身影,先是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后释然,“你还没死啊!”
“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被谢茯苓怼了一下的女子,浑不在意谢茯苓的话,回怼。
“哦!”
谢茯苓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喝酒。
女子看着带着淡淡愁绪的谢茯苓,轻轻叹了一口气,做到了她身边道:“当年,你是对的!”
谢茯苓怔了一下。
“对的又如何?我终究,还是不够厉害。”跟着叹了一口气的谢茯苓,淡淡自嘲的说道。
“已经很好了。”女子说道。
谢茯苓没有说话,但却止不住回忆起过去。
当年的蛊宗,百万蛊师,最为鼎盛,却也距离覆灭不远。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有些话,有些事情,自然绝不可能为外人所道。
没有人知道。
哪怕连身边的这个,把自己魂魄融入蛊果树,就为了等自己,跟他说一句,当年你是对的人,也不知道。
谢茯苓喝着酒,看着出来跟自己说一句话,然后湮灭的女子,一口气将一坛酒喝光。
“我现在,我不是我。”
谢茯苓开口,也不知道对着谁知道。
“你们都死了。”
谢茯苓有些悲痛的说道。
即墨洵看着这样的谢茯苓,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这才发现,这个人的身体寒凉一片。
“茯苓。”即墨洵轻轻喊道。
“阿洵,你知道吗?这一场局里面,所有人被卷入其中,所有人看似棋子,但在这方天地棋盘之中,却也有棋子在这方寸之间,作为棋手操控棋盘!”谢茯苓说道。
“我知道。”即墨洵说道。
“嗯,你知道。你与我在一起,你那般了解我,怎么会不知道的?”谢茯苓说道。
即墨洵抱着谢茯苓,抬手施展一个结界。
谢茯苓看着虚空,轻轻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蛊宗当年百万蛊师,鼎盛非凡,日月同齐。可他们不知道,那样一个鼎盛辉煌,凌驾在诸宗之上的蛊宗,根早就烂了。她再不是那个值得蛊师敬畏,甚至是先死我们,然后才是他们的宗门。”谢茯苓说道。
即墨洵没有打断谢茯苓。
他知道,谢茯苓需要这样一个倾诉,她需要借着这个倾诉,斩断过往的一切。
谢家人的选择老死,终究还是叫谢茯苓难受了。
“那个宗门啊,男盗女娼,端是一群披着人皮,看着端方的恶心之辈……”
谢茯苓至今还记得,她在进入宗门之后,看到那些种种之后,一切破灭之后的死寂之感。
人心这东西,不去经历,怎么能那么懂?
世人从不去想。
那些人也不去想。
她谢茯苓那么明白人心,究竟为何?
谢茯苓是蛊宗人蛊,隶属千钧殿的一员。
只是她与那些自幼就进入蛊宗,自此长在蛊宗的人不一样,她是蛊宗曾经那些守护蛊宗,为蛊宗坚定信念而死之人的执念所化而成。
她对蛊宗有着非凡的情感。
她所知道的蛊宗是那些执念之中,为之付出生命,无怨无悔的蛊宗。
她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曾经的蛊宗是一个先死我们,然后才是你们,非常有爱的宗门。
只是,当她拥有了身体,真正入了蛊宗时,才发现蛊宗早已经面目全非。
今日所村的蛊宗,以非曾经的蛊宗。
哪怕当年的蛊宗百万蛊师,辉煌的如日中天,却叫谢茯苓满心杀意,怎么也容融不入其中。
记忆不恢复。
谢茯苓所有关于蛊宗的东西,都是她下意识美化的结果。
可记忆恢复了。
她就知道,对于曾经的那个蛊宗,她满心满眼的都是毁灭。
所以,没有人知道。
蛊宗的灭亡,是谢茯苓一手推动,设计,布局,并且冷眼看着的……
“茯苓。”
即墨洵打开结界,放古逸尘进入。
谢茯苓看向古逸尘。
“师父。”
“在难过什么?就算谢家人都走了,你还有师父!”古逸尘看着谢茯苓说道。
谢茯苓看看即墨洵,又看看古逸尘。
“师父,如果我说蛊宗是当年的我,一手布局,借势毁的呢?”谢茯苓看着古逸尘开口道。
“嗯?”古逸尘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