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再起波澜(2 / 2)士族天下首页

毕竟天下不止善良、正义、公平等美好在被宣扬,更有残暴、邪恶、偏见等丑陋也在肆意增长,人在混沌的环境之中难以保持纯粹的好或坏,但人心却可以。将美好赋予自己所喜欢之人,让厌恶之人只剩下丑陋,仅仅看见一面便草草下结论,可唯有综合另一面方能知其为人。

段颎与张奂、皇甫规曾被称为“凉州三明”,皆是身上有着赫赫战功能攘外安内的大将,连年来天下的动乱也多由他们领军平定。然三人都是凉州边远人士,又身为武将,因而不被学文习经的太学生所推崇,没有进入党人之列。破羌将军段颎征战中身先士卒,与将士共患难,兵卒有疾病一向亲自探望,受伤帮其包扎,战时无人不为其奋战到底。可是此时不像当初张奂被宦官利用,更不如皇甫规在党锢之祸时上书称自己为党人,如今加官进爵的段颎是确确实实和曹节等人勾结。相较于宦官从前的作威作福,段颎的助纣为虐更让世人记恨,往日的辉煌反而成为其被辱骂的谈资。不过并未实质对段颎产生影响,明年其便升任太尉,只是半年后就因病罢官。

世上有如段颎一朝失足前功尽弃,也有像胡广因往昔污点被人指指点点一生,是非功过难以一言以蔽之。更何况另一面往往会被掩盖,窦太后之死究竟如何,早已分不清有心还是无意,有心认为宦官参与其中就是阴谋,无意将事情复杂化便是巧合。天下之事大多晦涩不明,然事态不会因尚未清晰就此停转,人依旧凭眼前所看见的是非采取行动,有时也不得不动。哪怕大多数人的道路错漏百出,只要你对的比他人多,就能拔得头筹,但往往直到事后才能发现到底谁是谁非。

转瞬间曹操年满二十,成年后在谯县祠堂将要举行冠礼,如果是没有祖先祠堂的庶民举办的话,大多会请三老级别的乡官于屋东面集体行冠礼,而士族的冠礼则明显精致许多,更别说是谯县曹家。

事前需要筮日筮宾,也就是挑选时日和邀请当日的宾客,主人家头戴玄冠身着朝服腰系黑带,与筮者一番繁杂且明确的流程占卜吉日,一旦结果不详则延期再次占卜。定下来便是三日戒宾,主人家亲自登门拜访宾客,双方依礼互相礼让拜谢后,举行占卜仪式确定再正式邀请宾客。所谓拜礼分三叩九拜,稽首、顿首和空首为三叩,在不同礼仪场合组成九拜,现下就是平辈之间的顿首拜礼。施礼者跪地直立上身作揖,然后躬身拱手伏地,头稍微触及地面而抬,如此等对方还礼即礼成。次日曹家在祠堂外搭设相应场景,主人家身穿朝服拟定冠礼于明日清晨举行,将之通告亲戚及宾客。

当日,曹操早起沐浴更衣,梳洗和服饰等细节都有讲究,方位以及规格等等也是遵循礼制,所以曹操都需提前牢记。士族可加冠三次,与之配套的则有三身着装,初加缁布冠,次加皮弁,再加爵弁分别代表不同的寓意。祠堂外年青一辈与来客几番拜礼之后,再招呼着众人入座,其中仍有诸多繁文缛节需要应对,毕竟曹家第一次举行如此盛大的冠礼也是严阵以待。以曹家在谯县的背景,来宾至少是本地有头有脸之人,此时个个脸上都是喜笑颜开,纷纷身穿最华丽的服饰前来,都以成为曹家座上宾为荣。台上主事人正是族中最德高望重之人,也是曹家在谯县的管理者曹伯兴,如今在曹家辈分和岁数都是最高。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完成之后,主事人开始宣讲和介绍来宾,再由司仪赞唱冠礼的具体流程,自此冠礼才正式进行。

主事人和赞冠者、曹操等皆站在指定方位,与宾客互相行礼后落座,而正宾洗手后上前为曹操致祝词加缁布冠。赞冠者为曹操系上冠带整理妆容后,曹操与正宾互相行揖礼,待曹操换完对应的衣服正宾再按程序为其加皮弁,最后则是加爵弁。如此反复三次后主事人宴请宾客入堂,筵席上正宾对曹操作揖行礼,曹操行拜礼应答入席,左手持酒杯,右手拿着赞冠者取来的肉干和肉酱,用小匙祭醴三番,再到西席入座尝醴,最后小匙插入酒杯离开筵席对正宾行拜礼,正宾答拜。曹操向长辈所行的是稽首拜礼,与顿首不同的是头磕地后需做停留,而长辈答复的空首礼则是手和头跪拜于半空即可。

曹操拜见里屋的母亲,也就是其嫡母丁氏,曹操将筵席上带来的肉干拜奉,其母拜受,最后互相拜送。待其归来主事人和正宾下堂,各自站定方位才郑重其事为曹操取字孟德,曹操应答后由主事人送出正宾。而曹操前去分别拜见亲戚和赞冠者,礼仪略有差异,还要携礼物晋见在座的乡绅士族,如此筵席才正式结束。

此般盛典不仅是象征冠礼的重要性,也是加深曹家和当地势力的交流,越是奢华铺张的仪式,越是证明家族的底蕴强大,因而曹家在谯县会更加畅通无阻。越是繁琐的礼节,越是诠释家族的文化内涵,如此各方士族更看重曹家,会有更多人选择攀附或合作。

冠礼结束不久便是婚礼,虽显得有些突兀,但名门望族之间提前订婚是平常之事,如同宋曹俩家一般,而曹家已经早早和丁家约定。婚礼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其中的礼节比之冠礼有过之而无不及,所涉及的不仅是曹家还有丁家,自然规模更是宏大辉煌。

曹操恍如隔世般转眼又站在婚礼的流程之中,尽管四周一切的人和事都因你而起,却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亲戚兴高采烈地向曹操祝贺,他恭敬地回礼感谢,朋友热火朝天地与曹操敬酒,他嬉笑着回酒致意,世人眼中喜庆的宴会似乎和此刻的他无关,但又不得不依循礼节给予回应。酒过三巡,即使新郎曹操迷迷糊糊地不断被人流推动着,迎来一桌客,又送走一桌客,可不记得任何一张脸,别人也无需记住他,只要清楚其背后是谯县的曹家。

曹操终究难以沉醉其中,反而更加迷茫,仿佛此刻的他不过是一叶行舟,不知究竟是该逆流而上,或是顺势而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