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着少年绝美的眉目,须臾,她将目光落在少年手中的小葫芦挂饰上,顿了一会儿,她缓缓伸出手,纤长的手指触碰到他的,顺着小葫芦挂饰的绳子一路落在小葫芦上,停了那么一下,她握住了。
她将小葫芦捏在手里,似乎是用心感受了一番小葫芦的温润,才缓缓将它系在腰间。
他没有想到,她会收下。
苏淯难掩此刻的激动,就连手指也在袖中轻颤着。元狩说,要送给最喜欢的人
他思索了很多年,最喜欢的有大哥有二哥有元狩,但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最需要他的也只有阿夜
他最爱的人是阿夜。
许多年前的上巳节,他也曾赠此物与她,可那时不知是她没有听清,还是不在意这些,她没有收下他的礼物,而多年以后,当他们经过成长、分离、再逢,她收下了他的这份礼物。
沈君夜手中拿着小葫芦挂坠,似乎还在思考在哪里见过这么可爱的小物件。
“苏淯,我好像见过此物,却不知在哪”
沈君夜淡淡道,拧着秀眉。
苏淯微怔,淡道,“我有一年想送你的。”
沈君夜摇摇头,“不是,更早的时候。”
这下苏淯不清楚了。
沈君夜笑了笑,没再想,心底里却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两小无猜,毫无芥蒂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苏淯和她远比现在要亲切和无拘无束。
夜九见她将火炉里的火用火钳拨了一下,又继续打铁。
夜玄剑的剑鞘已经铸好了,苏淯也没有多问她要继续打什么。
这一刻,沈君夜突然很想念叶仝,她记起那个时候叶仝想求她做一把小物件,而她“残忍”地拒绝了。师父一走一年,杳无音信,她突然“良心发现”内心深处有多么爱戴师父,与他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嘴碎了些儿,唠叨了些儿,却是始终都不曾离开她的那一个人。
师父他老人家不过是求她一个小物件,她当年竟然残忍的拒绝了,且用一双拿来练手的云袜把他给打发了。
如今想起来,真的是良心发现自己当年对师父太残忍了点。
苏淯当然不知沈君夜的想法,只是人为她既然收下了他的礼物,就是与他“冰释前嫌”,这些年是他没能留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他欢喜于此刻她能重新接纳他。
因为此刻苏淯满心欢喜,也没去想沈君夜在想什么,他只是蹲在那里为炉子里不断添加新的柴火。
沈君夜取出之前做好的模具,将铁水注入模具之中。
苏淯这才注意到那模具,是来的时候沈君夜一直背在布袋里的。苏淯一时胸口有些闷,他本以为她是一心要赠他生辰礼才带他来此处的他方这般想,又突然一惊,他竟然连这等事也在意起来,竟然有些“小家子气”了。
对自己的想法,好气又好笑。
直到沈君夜将那“物件”的雏形打造出来,苏淯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这是一个小摆件,可以放在书桌上当成小摆件,也可以做成挂件挂在腰间做玉佩用。
这圆盘似的铁片上,是三个人影,能立刻认出来,中间的是师父叶仝,两侧的是他和沈君夜,看着此物,即便当年对师父怨过,但此刻也烟消云散了,似乎从来没有恨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告知沈君夜,当年离开祗阙,是因为师父下令让他去云涧之地。
当年的叶仝是不想留他,还是想磨砺他不得而知,他也从未思考过。
似乎是从他活着走出云涧之地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不会怨师父一星半点。
四年,他所有的脾性、稚嫩、棱角、锋芒都会被磨平,他从来也不是轻狂的少年,拥有长者般的寡言与内敛,可想而知此刻的苏淯有多么的心如止水。
再见沈君夜,他只觉得天地间的花开花落也罢,风雪尘蒙也罢,都与他无关了,余生他只想护她一人安好。
他抬起头望向女子绝美的侧颜,心道:“阿夜,余生,让我守护你可好。”
不知怎么睡梦之中的夜九竟然听到了苏淯这一句心里话
她在震惊中醒来,心中带着听闻这句表白时候的悸动,就这样直直地僵坐在地。
日光破晓,一朝梦醒。
只余满心惊悸与疑惑。
仿佛绝美的少年仍在,那句:余生,让我守护你可好,还音绕耳边。
原来。
所有的情感,不是镜花水月,不是恍若隔世,她爱着他,他亦然爱着她
那为何,他们走不到最后?
走不到最后
忽地,夜九潸然泪下。
若是苏淯和她走到了最后,又何以有她的转世,又何以有她夜九的出现。
这是夜九进入素问塔帝第十天以后,感受到自己的感情最强烈的一次,这是第一次听闻苏淯的表白,也是第一次为苏淯和她上一世的那一份感情落泪。
她竟然无法止住此刻的眼泪,为何这一刻的情感会这样强烈,强烈到她收不回此刻决堤的眼泪。
就在此时,她感觉到一双无形的手抚摸住她的脸。
她的身体紧绷了一下,蓦然抬起头望向前方。
是那张与苏淯的脸相似的脸,只不过是透明的这一瞬她才恍然意识到,是阳烛再度离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