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六十二章 五光徘徊,十色陆离(1 / 2)我若温良,如何为王首页

家国天下,春秋大义,这样的话简直让人无可辩驳。

“我该杀了你的……”

玉笙心中怒气冲天,可顾忌孩子就在眼前,只能强压,眼中泪水簌簌而落。

“忠义两难全,我无法选择。当年我猜到他是北落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多好的机会,这是除掉一个强敌多好的机会?千载难逢。”

“小鲤,但凡和你有牵扯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思屠城容不下我们楼家,慕倾城也容不下我们楼家,慕小五也开始猜忌我们楼家,我们楼家被你害的强敌环饲,所以除掉北落,是我应该为我们楼家应该做的。”

“我不但出卖了北落,我还把我妹妹丢进水里,因为她生下了孩子,她生下了燕国人的孩子,她是叛徒,她是叛国者,她会连累我们楼家所有的人被满门抄斩。”

“想要瞒天过海,除非孩子死,我让她活活闷死她自己的孩子,可她是一个母亲,如何下得了手?所以我杀了她……”

楼心痕一字一顿,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玉笙抱着孩子,捂住了他的耳朵。

“玉笙,今天索性把事情都摊开说了吧。”

楼心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玉笙的手,在小孩的耳边毫无情绪的说道:“我不但害死了他爹,我还差点杀死了他娘,我是他杀父杀母的仇人,小鲤,你毁我灵根,断我手筋脚筋断的好,要不然说不定我早就把他杀了……”

“不要再说了。”玉笙一巴掌打了过去,因为恐惧而颤抖,可是她阻止不了楼心痕。

“姑姑,你不要打他,我恨你。”小孩一把把玉笙推开,抱住楼心痕。

“小孩,姑姑打得好,姑姑在为你报仇呢,你爹你娘都是我杀的。”楼心痕蹲下来,静静的看着孩子的眼睛说道。

“爹,什么是爹,什么是娘?”小孩瞪着圆碌碌的眼睛问。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你娘就是生你之人,是你世上最亲的人……”楼心痕平静如水说道。

“你是我最亲的人,你是我爹。”小孩笑了,那张笑脸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

“我不是你爹。”楼心痕嗤笑一声。

他不知道什么是爹什么是娘,什么是亲人,他之前六年在黑暗中度过,也只有楼心痕日日教他识字,可是他从来没有教过他父亲,母亲这些字眼。

他害怕这些字眼,害怕这个孩子会像今天一样问他这个问题。

“我不是你爹,我杀了你爹,我把你从你娘抢了过来,我把你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与你有杀父之仇,你莫要认贼作父,我们是不共戴天之仇。”

楼心痕看着小孩,面色颓败而平静如一潭死水。

想来这句话不知道在心里说过多少遍。

“小孩别听他胡说八道,姑姑带你去外面的世界,姑姑带你回家,带你去找你的亲人……”玉笙紧紧握住小孩的手,强忍泪水的说道。

“不要,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有家,我有亲人,我有爹,我知道谁是我爹,你不教我我也知道。”小孩甩开玉笙的手,跑到楼心痕身后躲了起来。

“小孩听我说,我是禁锢你的坏蛋,我与你父母有仇,有深仇大恨,你从一生下来,我就杀了你父母,然后我把你抱来这里囚禁起来,我从来不让你去外面,不是因为外面很危险,而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太美好,你没资格享受。”

“我是坏蛋,我被人断送了一生,我不允许你活得比我好,所以我连你藏起来的一只蚂蚁也捏死了,我要你不见天日的活着,我要你的家人永远找不见你,我要你永远无人陪伴,我甚至没给你一个名字。”

“我不是你爹,你爹是我出卖的,你妈是我打死的,我是坏蛋,我是你的仇人……”

“她是你的英雄,她今天来解救你了,如果你不跟她走,我就杀了你……把你埋在这里,永远不见天日……”

楼心痕说的话越来越狠毒,他开始掐小孩的脖子,掐的小孩青紫的一张脸。

“不要再说了,不能好好说话吗?他才多大,知道什么是仇恨?你要他背着仇恨过一辈子吗?”

玉笙一把推开楼心痕,如今才明白自己之前有多残忍。

有些事必须做,有些情必须断,那么所有的刀子都冲我来吧,所有的罪孽我一个人背负,可是别人需要这样的悲情吗?不过是感动了自己罢了。

“不,你不是坏蛋,你不是坏蛋,你就是我爹,你说什么我都不信,我不信……”

小孩干咳了几声,照样哭着扑向楼心痕的怀抱。

孩子的心最柔软,最善良,从来不记仇,就算你对他不好,他也会把你当他的唯一,更别提长久以来的朝夕相处。

“你知道现在外面有什么吗?现在外面那个世界在过年,你知道过年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外面的孩子有多快乐吗?你吃过冰糖葫芦吗?你见过星星吗?你见过月亮吗?你见过花开吗?你连一棵草,一片树叶都没见过,你还要和我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你知不知道你就像我捏死的那只蚂蚁一样可怜。”

“我是坏蛋,我连月亮都没让你看一眼,你要看一看吗?我现在带你上去看一眼好不好?”楼心痕一把抱住孩子,走进甬道。

“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你,你是我爹,我知道你是我爹,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不要月亮,不要蚂蚁,我要你。”小孩又哭又闹,抱着楼心痕不肯松手。

“不要说话,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我带你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楼心痕捂住他的嘴,小心翼翼的捅开那薄薄的一层窗户纸。

过年时节,天上只有一丝月痕,满天星辰璀璨生辉,外面那个院子好不热闹,好多小人儿踢毽子的踢毽子,玩皮球的玩皮球,放鞭炮的放鞭炮,跳花绳的跳花绳,热闹非凡。

这些都是楼家亲戚家的小丫头,小公子们,个个不过五六岁,穿着绸缎的小花袄,头上梳着小辫子,身边有好多小丫鬟陪他们一起玩,玩累了就有人专门拿着冰糖葫芦,香奶蛋羹,红豆沙各色糕点追着他们喂。

“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要看烟火,我要看烟火……”

那些小孩们推翻了大人手里的碗,闹腾着要看烟火。

“你看看他们活得多好,要什么有什么?你有什么?你见过什么?你见过星星吗?你见过月亮吗?你见过烟花吗?”

年初一,元朔,岁之朝,理应放一放焰火,为年幼的孩子向苍天祈求一年无病无灾,顺遂平安。

永宁候府老爷子在孩子们的拥簇下点燃了烟火,绚烂的花火腾空而起。

五光徘徊,十色陆离。

斑斓的烟火璀璨夺目,刹那芳华,瞬间永恒。

小孩望着烟火,望着外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原以为世界是黑暗的,可他未曾想过原来外面那个天空竟然那么高,那么美。

那么多绚烂夺目的颜色就那么淬不及防的撞击到他心间,震撼的他说不出一个字。

“小孩,你想不想要一个名字,他们都有名字的,你看我的猫,它叫云朵。”

玉笙毫不客气的召唤出她的白猫,把它放到小孩的怀里,轻声问他。

“它叫云朵,我叫玉笙,你叫海月,燕海月怎么样?”玉笙轻拭他脸上的泪痕,问。

当一颗心放出去的时候,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小孩第一次看到这种柔软的小东西,他怯生生的摸着白猫的毛,不哭也不闹,可他转头还想趴在那个窗户上,透过那个小洞去看外面的世界,看那些绚烂的烟火,看那些无忧无虑玩闹的孩子们。

“我们让你爹爹打开这扇门,我带你出去看一看好不好?”

玉笙打开了她的黑伞,黑伞是遮天,可以遮住所有人的眼睛。

海月看着楼心痕,一句话也不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眼睛转到房间角落的那盆金桔上。

“桔子,你没见过吧?是我不让你见的,你想要就拿走吧,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放过,我也想出去和他们过一个年,吃一串糖葫芦,放一串鞭炮,然后等春天里蹲在树下看一看蚂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做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