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土黄色斗篷的小老鼠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真纪和米特拎着篮子跟在后面,有只显眼包松鼠已经钻进了篮子里。
金红色的云海和坡面的草坪接续,仿佛流动的火焰从天边倒灌进远方的森林,团团簇簇的树叶在那样的波浪中起伏摇晃。
艾恩葛朗特的夕阳周围有着剑一样的尖锐光晕,在晴朗的傍晚总会带有些莫名其妙的神圣感。
洛尔在我身边和卡利他们小声交谈着。
我刚刚读完了迪亚贝尔对于整个事件的回顾。
为什么会选择回到树屋?
在被阿尔戈拽到了树屋门口之后,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完全不需要思考原因的事情,因为其实没什么好细究的。
大家自然而然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从选择回到城镇,露宿野外,变为选择回到树屋。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倾向。
那如果这个时候问出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有玩家要取走我的性命,我会用如何手段对付他。
这个答案也没什么好细究的,无非就是取走他的性命。
就像下午我们对迪赛做的那样,就放任他被狗头人围攻致死——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的机会,所以直到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都还是个绿名玩家,我们都也还是绿名玩家。
我们也是自然而然地就这么选了,所以他死了。
只是这个答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或者说,它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什么时候直接或者间接取走其他玩家性命这件事变成了一个可以被选择的选项?
答案是,从来都是。
那又是什么时候我们开始选择它了?
我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我们和那个名为迪赛的玩家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在今天以前,我甚至只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那个真正影响了这一切的人,他在这样一场事件中没有杀掉任何一个人。按照潜伏在橙名玩家群体中的卡利提供的消息,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提供了一个如何利用警报陷阱的思路。然后就有一个手持长刀的玩家策划了这样一场杀局。
在那些橙名玩家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今天就注定会有玩家杀掉玩家的情形发生。
他没有动手杀掉玩家,从事实上来讲,我才是杀掉玩家的那个人,卡利他们才是杀掉玩家的那些人。
所以才会有这么个问题。
如果说对方的目的是为了杀掉我们,那毫无疑问,他失败了,攻略队伍在这整个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减员。
但是,如果说对方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人动手杀人,那他的计划相当成功,攻略队伍的每一个人都直接或者间接地参与了对一条或者多条生命的剥夺过程,包括我在内。
杀人,这从来是一个可选择的选项,他所做的就是把这个选项赤裸地暴露在我们面前,然后逼着我们通过选择它而接受这个事实。
在这个世界里,拥有剥夺他人生命的力量,就天然拥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
杀与被杀,只和两个人的力量强弱有关。
被视为【怪物】的橙名玩家击杀绿名玩家,绿名玩家击杀这样的橙名玩家,这似乎根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能在所见范围内阻止橙名玩家击杀绿名玩家,反过来却不行。
我也不能阻止绿名玩家选择成为橙名玩家,只要他因为各种原因有了杀掉我的念头,我就理所当然的需要有可能会杀掉他的觉悟。
或许这样的逻辑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刻画到游戏的犯罪规则当中了,但出于从另一个世界带进来的“道德观念”我们所有人都在尽可能地避免谈到这个话题。
潜伏进橙名玩家群体的卡利在这短短的两周时间内就改变了,他小队中的兰斯,胡尔顿,陈,这些人都改变了,他们每个人都至少击杀过一名玩家。
按照之前的道德观念,即便是他们击杀掉的玩家全部都手染鲜血,审判他们的也应该是游戏机制,但那个仿佛笑话一样的犯罪预防机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那个高高在上,注视着这个世界的“神明”就这样默许着这一切的发生。
犯罪和无罪的界限已经被模糊了,我不清楚这是否是我的过度解读,但如果这就是那个斗篷男要推进的事情……
如同火焰的浪潮从远方的树林直入天边,这是真正的地狱景象。
“师傅?师傅!”
小脑袋在我面前好像地鼠一样探了探,我被这样的呼唤拉回了思绪。
“在想什么?怎么一副这么严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