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钊站在夜色中,脚下是激流的水声,不时江水溅起,将他的袍角浸透。对岸的猿啼不绝于耳,掺杂着几声鸟鸣。
远处天边冒出些微火光,他蓦然抬头,神色瞬间变了。正当心如火焚之际,一个宛如天籁的声音落入他耳里:“钊舅舅,是我们……”
一大一小的身影从江面之上凌空飞来,须臾,她投入了他的怀中。
沈钊仔细查看,见她毫发无伤,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转而问沈焱:“被发现了?”
沈焱不敢看他:“回去再说。”接着,一阵青烟似的走远了。
在他们回程途中,藤月国主被一只老虎咬成残废的消息不胫而走。至于宫里为何会出现猛虎,众说纷纭,有人认为白虎星预示着灾祸来临,百姓们则说那老虎既是橘色,又跟随着仙子,必然是神仙显灵,对国主降下天罚。
“你把她带到皇城里头,还跟闻豫面对面碰上了?”沈钊寒着脸,说话都往外渗着冷气,“倘有差池,我们都等着被活剐吧。”
沈焱被这寒气冻住,半晌开不了口。
沈钊侧眸望着她的睡颜,低声自嘲:“帝姬血脉,果敢无畏,胆识过人,我当真不及她。”
回了银月客栈,李荷把虎妖从琉璃瓶子里倒了出来。天色晴好,阳光从交错的榆钱树叶里落下来,洒在浅草地上。
“你不可以乱跑,只能在园子里玩耍。”她轻轻撸着它背上的皮毛。
老虎乖觉的眯着眼睛,满脸的舒适之色。
小筠儿胆战心惊的端着一大盘子肉食过来,往它前边一放,顷刻脚尖一旋,离远了去。
“你帮了我的忙,所以请你吃些东西。”李荷甜甜的说道。
老虎对着盘子两眼冒光,又谄媚的朝她摇了摇尾巴,这才伏身去咬着肉食,大快朵颐起来。
沈钊从园子经过,不由得斜瞅了它一眼。
老虎仍埋着头,身躯却微微一僵,像是有点惧怕。
“它可是功臣,快去跟灶房说,再加一盘火腿炖肘子!”陶淮自从得了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日日喜形于色。
近来气候甚好,李荷翻出一件翠纱露水百合裙换上,拉了沈焱出去闲逛。
街口拐角有一间名为妙缘斋的铺子,生意异常的好,李荷抬眸瞧了瞧,随大溜的走了进去。
“此乃韩状元的真迹,他当年在咱们瑶城的百川书院求学……”姚娘口若悬河的介绍着墙上一幅装裱精美的字画。
李荷定睛一看,好像还真是韩绍清的字迹。
“仙,仙女。”穿着淡兰撒花褙子的丫头怯怯的瞄她,“您有何贵干?”
李荷眸光微转,抬手把挂在衣襟处的青铜琉璃镜拿下来,对着她一照。
沈焱伸头去看,镜面中浮现出的是一株五色梅。他揉揉眼:“荷儿,是我岁数大了么,连人跟花都分不清。”
“焱舅舅,这个是照妖镜。”李荷把镜子偏了偏,又照了一下姚娘,这次镜中是一株美艳的扶桑花。
“这位仙子。”丫头哆哆嗦嗦的,“我们是绂云山来的,只想做点正经买卖,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哦。”她收了青铜琉璃镜,“姑且相信你们。”然后,她慢慢踱到一排男子的发饰面前看起来,几条青色、月白素布的发带格外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