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前传 第十三章 爱别离(其一)(1 / 2)太吾绘卷之伏虞剑首页

司徒雍离了界青崖,却不径奔驿站。他担心暴露行迹,让暗主知晓自己在影较期间私自潜逃,因此不敢踏上大路。

他摘下鬼面,只走山野小径,一路经庐山、黄山、九华山、天柱山等地,风餐露宿,辗转兼旬,终在这日傍晚瞧见了寿春古城的城头。

但见城外淝水环绕,城池东西各引淝水,掘有十余丈宽的城壕。司徒雍依稀记得上回来时,城上还有角楼翼然而立,而今那几所角楼却均已破败了。

司徒雍自宾阳门进城,城内倒是一副繁华景象。他一路瞧着街东街西花鼓奏舞、琴书坐唱,好不热闹。他自幼长在乡间,入门接单虽走南行北,却少有闲余游历。当年他出入寿春时无心留意景色,而今重访故地,难免起了游兴。

他登楼远眺,彼时斜阳西下,新月初生,寿西湖上渔舟唱晚,暮云照红;东津渡口商船云集,初月当空。城楼两侧题有宋人王安石的旧笔:“白鸟一行天在水,绿芜千阵野平云”,司徒雍虽不懂诗书,置身此诗此景,却也觉心旷神怡。

传闻寿春有八景:寿阳烟雨、硖山晴岚、西湖晚照、东津晓月、八公仙境、三茅古洞、珍珠涌泉、紫金叠翠,他仅是窥见一斑,便有如此景貌,倘若不是为了行刺来此,他定要好好赏玩一番。

想起自己应承之事,司徒雍不禁忧上心头。他自接单以来,还从未杀过女子与孩童。

界青门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如雇主委托刺杀的目标尚未及冠,接单的刺客便需等那孩童行了冠礼,才能依约去取他性命。倘若玄初之子尚在襁褓,自己莫不是要等上十几年?

走下城楼,司徒雍拉住一人,询问城中可有道士,然而对方听到“道士”二字,将手一挥,不耐烦道:“莫得,莫得!”

他说的是江淮官话,意思是没有。但司徒雍自幼长在淮北,说的却是中原官话,因而也就没听明白。

他又同另一人问起,那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瞎扯,这落里怎会有那帮臭道士?”

司徒雍好生奇怪,正欲追问,那人已快步走了。

司徒雍四处打听,才晓得前朝兵荒马乱之时,寿春东西南北四门都建了护门瓮城,其中西门的外门朝北、北门的外门朝西,原是作泄洪之用。然而正道的道士来了之后,却说城门朝向不正,乃是“歪门邪道”,不肯在此地建立道观。

按理说,城中既无道士,若有道士定居于此,应当更易打听才是。可司徒雍挨家挨户地问过去,应者皆是摇头。这下司徒雍可犯了难,偌大的寿春要寻个遍,不知得花上多久。

他回想干尸所语,记得它曾指点自己“依水而行”,寿春北通淝河,难道自己该去城外?

想到此处,司徒雍掉头往城北靖淮门走去。

走过几条长街,司徒雍隐隐感觉不对。路上行人如潮,他却总觉有人尾随。司徒雍故意往人少的巷子中走,借转角时余光一瞥,身后不远果有一人。

那人是名老者,粗布短衣,身形佝偻。司徒雍只匆匆一瞥,不及多看,待过下个转角时,那老者已不见了。

司徒雍心中生疑,索性施展起身法,直奔出北门。城外空旷,他环顾四周,见无人跟来,方才宽心。

虽不知这老者是何来历,但他尾随自己必有所图。自同卓允庚打过交道,司徒雍便对这类老江湖倍加警惕。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越是历世多的人越大意不得。

司徒雍这想法未免有些以偏概全,诚然世间也有不少宽厚长者,然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司徒雍待在界青门,接触到的只有卓允庚这些尔虞我诈之辈,自然便将世上的长者一棒子打死了。

出了靖淮门,淝河绕着城墙汩汩长流,沿岸人烟稀少,司徒雍行了五六里,才见到一株粗大的银杏,旁边零零散散坐落着几户人家。

此时天色已晚,各家各户均升起炊烟,一个窈窕少妇怀抱婴儿,提着一篮衣物,正从河边往回走。

司徒雍与那少妇迎面相遇,本未留心,倏而月色一暗,司徒雍抬眼望去,月相竟缺了一角,那少妇也止步观望。只见月相渐亏,分明是月食之状。

司徒雍寻思入夜不便查探,还是先寻户人家落脚,方一迈步,那少妇恰也动身。

二人相视一眼,那少妇生的国色天香,司徒雍心想非礼勿视,低头挪开目光。少妇径直走过,司徒雍却僵在了原地。

他之所以停步,并非是因那少妇美貌,而是因她怀中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