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章权的狂喜,孙绳祖有些不解。
张溥可是当世大儒,当初反抗阉党时闯出了偌大的名头,被他写文章驳斥,稍不注意可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但章权的反应却是出乎了孙绳祖的意料,自己的这位弟子居然想借着张溥,提升自家报纸的销量。
“你啊,当真胆大!”
孙绳祖看着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章权,颇有些无奈。
“老师,咱们迟早要和理学的卫道者对上,又何必在乎早晚,哪怕他是当世大儒,我也要与他斗上一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我要为咱们得新关学争出一篇天地来。”
章权头也不抬,继续写着文章,他要在第一时间将文章写出来,相信借着这股热度,《白鹿洞旬报》的销量也能翻上一番。
“你这篇文章准备如何驳斥张溥?”
章权回道:“不难,他写的不过是些空洞无物之言,只需用事实回击便可。”
孙绳祖不再说话,只是坐在章权的旁边默默等待着,他在这种事情上帮不上太多,只能由着章权去做。
即使章权心中已有了主意,但回应的文章也是足足写了一夜。
他游学时记录的资料也被他翻了出来,书案上摆的满满当当,从中挑出了些悲惨且较为普遍的案列,章权稍加改造便将其一一写在了文章中。
《游学两年目睹之怪现状》
章权此篇文章以纪实为主,写得全是他游学时经历的事情。
文章中处处影射理学之害,勾画出了一个愚昧、无知、令人厌恶的理学世界。
与《圹人游记》比起来,这篇文章更加真实,描述的案例尽数都是章权亲眼看到的。
文章的最后,章权写了一个吃绝户的案例。
此事发生在一商贾之家。这家妇人在丈夫死后,夫家亲友在葬礼上,挨个在妇人面前指着家中的水井。
一个人,两个人……
在十几个亲友都指了指水井之后,妇人绝望的投了井。
亲友们弹冠相庆,纷纷称妇人为“贞洁烈女”。
事后,亲友们找到了知县,求来了许建贞节牌坊的批文。
用妇人之死,换来一座贞节牌坊值得吗?
对那家人自然值得,不但平白分了妇人的家产,还得了一座贞节牌坊,即使是士子见到这牌坊,也得称其家风正大,无人再敢以商贾之家轻视他们!
章权最后写道:“礼教杀人,以理杀人,如此儒学,岂不走偏了路?岂不入了下乘?天下不义之人以此理杀人,以此理得利,这理不过是歪理、邪理、恶理!
朱子所言,存天理,灭人欲。天理与人欲本是共存,又何曾对立?
游学两载,我所见者,皆是以己之人欲灭他人之命者,未曾见过有人灭自己之欲!”
写完此句后,章权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
“天如先生可曾灭过自己之欲?若天如先生此等大儒都不曾灭绝人欲,又何谈让天下人,存天理,灭人欲。徒增笑尔。”
文章写完后,章权直接睡了过去,由着孙绳祖拿到了印刷坊中刊印。
……
这几日的南康府也炸开了锅,无数的士子奔走相告。
妖言惑众者,南康小夫子也!
圹人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