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云挽衣踉踉跄跄地小跑过来,飞溅的泥点把她的小裙子弄得脏兮兮的。
“你跑哪里去了?!”祝忆谙关上鸡棚,端着小碗走出来。
“阿娘,瓜哥又欺负阿期了!”云挽衣撅着小嘴,站在那里。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家帮不了他们家。”祝忆谙将地上的玉米粒捡起来,抬手扔进鸡棚的缝里,“你要是被项老太婆家的娃欺负了,我怎么保护你?你难道不知道那个老太婆偏袒她的孙?她可拼上那条老命都行!”
“可是,阿娘,阿期他真的……”
“别再说了!”祝忆谙走过去捏起云挽衣的一角,“快把这身脏衣服换下来!”
“哦……”云挽衣落寞地转身走向里屋,这时候她余光瞥见有几个人朝这里走来,定睛一看其中一个人就是年阿期,“阿期!阿期!”
“夫人,能否借个地方给孩子沐浴?”虞江亭抱着瑟瑟发抖的年阿期,站在院子的围栏外诚恳地问道。
“阿期,快进来吧!”云挽衣抬手想握住年阿期的手,可他却躲了开,“不然你阿娘又要伤心了……”
年阿期没有说话,摇了摇头,目光偷偷看向不远处的祝忆谙,似乎知道她不会答应,轻轻地用手隔着披风拍了拍虞江亭的胸口,低声说道:“哥哥,你就带我去小溪里洗洗吧。”
“过来吧,”祝忆谙看着满身是泥渍的年阿期,眼里闪着泪花,故作平静地说道,“阿期,下来,跟我去里屋。”
“好诶!”云挽衣欢喜地看着年阿期被虞江亭放了下来,她牵住年阿期的手,笑着说道,“阿期,等你洗完,陪我玩一会儿再回去吧!”
“对不起,我得回家找阿娘,她人不舒服,我要回去照顾她的!”
听到年阿期的话后,虞江亭和蒙城站在后面感到很意外,这个孩子看着年幼,言行里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担当和坚强。
“夫人,请收下。”蒙城走上去递出手里的银钱。
祝忆谙看着那银钱虽然很是心动,但她还是摆了摆手,说道:“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同意你们的请求的。”
“殿下……”蒙城转身示意虞江亭如何是好。
“阿期,快过来吧!”祝忆谙握住年阿期的小手,“二位公子可还有事?”
“无事,我们路过遇到这个孩子,等会我们把他送回去。”虞江亭作揖说道,“有劳了。”
“他家我熟,我会把阿期送回去。”祝忆谙上下打量眼前的两个人,心里多了几分猜忌。
“祝姨母,哥哥他们是好人,他们还帮我娘请了郎中,您让我等下跟他们回去吧。”年阿期抬头解释道。
“真的?”祝忆谙又看了几眼虞江亭和蒙城,觉得他们看上去是正人君子,心里稍稍放下了戒备,“那好吧,请二位在此地稍作等待。”
“阿期,我昨日采了好多桂花,等会给你闻闻!”云挽衣连蹦带跳地跟在祝忆谙和年阿期身后,兴奋地说道。
“好。”年阿期点了点头,听到“桂花”一词,他想起来他那喜爱桂花的阿娘。
每到桂花开的时节,他的阿娘总喜欢给他做桂花香囊,可自从她大病一场后,阿娘聋了,哑了,也忘了给年阿期做那香囊了。
可年阿期记得,他记得阿娘会做香囊,喜欢桂花,还很爱很爱他,可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年阿期的脑海里,有很多很多关于阿娘的回忆——
年阿期四岁半的时候,喜欢说话用叠字。
他从小就在后屋的田地里拔“菜菜”,去半坡的树下摘“花花”,追“蝶蝶”。
从村子到小镇的路上,要穿过一大片油菜花田,经过三娘家养鸡、鸭、鹅的栅栏,沿着一人半宽的黄土路走上去,晃晃悠悠地走到山下小镇。
一想到“花花”“鸭鸭”,年阿期就会放下手中拔到一半的白菜苗儿,举着沾满黄泥巴的小手跑来,牵住阿娘正解下的洁白的襜裳的一角,泥星点点的小脸贴在阿娘的腿上,用泪眼汪汪的神情吸引娘的目光。
阿娘望向后屋地里——那几颗陪年阿期玩得精疲力竭的菜苗儿,一时想把这小家伙拎到二姑家,让他去拔兔草长长记性,便半气半笑地朝他努努嘴,“哼”了一声,把襜裳挂在他身上,走出后屋。
年阿期小小的一只,被那襜裳罩住,只露出半边脑袋和一只委屈得想说话的眼睛——再当阿娘回来时,他露出了喜悦的神色,抱着襜裳向她跑来,因为他看到了那只熟悉的竹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