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玛瑙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嫩瓜蛋子,说能煮点粗米凑合着吃点,过几天不忙时就能做点好的了。做好饭后让两姐妹吃,她照样拿起麻绳去洋芋地,想着再有几回就完成了任务,还能分到三升玉米了。孩子们就有吃的了。
玛瑙的身子似乎也越来越单薄了,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这段时候她的体力透支太多了。还好任务就快完了,想到这里玛瑙的心里又充满了斗志,好像身体里也有了无穷的力量,她背起那一包洋芋,脚步颤颤巍巍,她的脸色更加白了,在月光下如一张白纸。她每走一步都要想一想孩子们才有迈出下一步的力量,她在不断地想,脚下在不停地走。路好像越来越长,而脚下也越来越沉,月色也在不断地突明突暗,在为这个单薄的女人输入无穷力量,让她战胜这场与时光的较量。
远处似乎传来了叫声。
“妈......”
玛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由抬起头,侧耳细听,什么也没有。
“妈---妈---”这声音越来越近,是微微的声音。
玛瑙听到孩子们的呼喊,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她连回一声都忘记了。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走,只要向前一步孩子们就会离她更近一步了。
玛瑙的嘴角里流出了血迹,她顾不得擦一下,只能闭紧嘴巴,她害怕有更多的血流出来,却把脚步迈得更快了。
微微最先看见了妈妈:“妈,我终于看见你了,迎伟背着三毛在前面那个峁上坐着了。我过来接你了!”
微微并没有看到妈妈脸上青白的颜色,也没有看到妈妈身上汗水直落,更没有看到妈妈紧闭的嘴唇此时有些青紫。只是用手拉住妈妈的手,而此时此刻玛瑙能回应微微的只是用力地握了一下孩子的手,加快了脚步,当看见迎伟用一条破旧的线裤裹着面黄肌瘦的小三毛时,她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晕死了过去。
微微吓了一跳,立马挪开压在妈妈身上沉重的土豆包,她年纪尚小,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赶快吼叫着。
“老二快过来,帮忙啊!洋芋包太重了,压到妈身上了!”微微此时无比冷静,临险不乱,但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多么害怕。
迎伟一听,也吓了一跳,放下三毛,跑过来和微微把压在玛瑙身上的那个包子挪开。不住地叫着妈妈。
“妈...妈...你怎么了,你快点起来啊!”迎伟带着哭腔在用力呼喊。
而旁边的三毛看到这样的情景,也在一步步向前爬着,不知道是不是有心里感应,此时妈妈就在生死边缘挣扎着,把她吓得哇哇大哭。在那条寂静的山路上,母子几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凄惨的哭声响彻整个山谷。或许是玛瑙不忍孩子们,又或许是上天也在可怜着这个不幸的女人,此时的风也停了,寒冷也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景色也在萧瑟中带有五彩的霞光。
玛瑙渐渐地清醒过来,她似乎听到了微微,迎伟,三毛的呼喊声,其实她已经走出了老远,她多想放下这一切,飘飘然地离去。
她回过头来看到三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她们都在呼喊着妈妈。孩子们眼睛里满是寻觅的神情,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微微,那个她极尽宠爱的大女儿,还有身体弱不禁风的二女儿,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女儿,她们没有了妈妈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来自家族里的歧视。三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会在将来遭受多少非人的待遇呢?
“微微,不要怕,你扶妈起来。”看到醒过来的玛瑙,微微哇的地一声哭了出来。
“妈,你吓死我们了,吐了好多血啊!你是不是病了啊!”
“你以后不要干这么重的活了啊?我长大了,能帮你干活了,你不要那么操劳了。”微微或许是被吓到了,语无伦次地说着,一手还在用袖子给玛瑙擦着嘴角的血。
“没...事...不...怕!”玛瑙多想多说一句话,可她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里好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她多想告诉微微带好妹妹们,但她所有的力量,只能抱紧三个孩子,泪如雨下。娘几个哭成一团,在那个秋尽冬来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夜晚里,空旷的野地里,只有娘们三人的眼泪冒着热气。也为这死寂一样的时光里增添了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