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三章 啊咄啊哒(1 / 2)盘说首页

一则骨子里浸润着狼族的韧劲儿,二则受惠于老头子潜移默化的影响,宠渡打小就与世间很多同岁的娃娃迥然有异。

比如幼时烦闷委屈或受了欺负,宠渡从不撒泼打滚,只寻一个人迹罕至的所在,用随手折来的树枝掘土,一似孤狼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毋需深挖,半尺足矣。

也不用管挖得快或慢,大抵成坑即可,随后盯着土坑发呆,——有时候很久有时候很快,直至把土填回去那一刻便振作起来,仿佛一切的不如意都被埋入那坑里去了似的;若是受了欺负,则千方百计找回场子。

因遥远而略显模糊的记忆中,在那些翻出来的土里都曾发现过什么呢?

碎石。

残枝。

败叶。

腐渣。

泥水。

……

或许一应俱全,或只其中一二,可惜都是死物,自然少些趣味;不过运气够好的话,兴许还能收获一番别样的勃勃生机。

是了。土里还有虫子。

最常见的自然是蚯蚓,另有蚂蚁、蜈蚣、土狗子、蜗牛、蝉蛹……甚而能发现冬蛇的行迹,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各家习性纵有千般不同,却有一点是相似的。

——以地为舍。

凡有土之地,总不乏这些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家伙。

即如宠渡此刻所踏方寸间,躲在地下的虫子们本能顺利熬过又一个寒冬,如今却被一声惊天干响震碎了清梦。

那声起时,气流被拳劲急剧压缩,瞬至不堪承受的极限猛而爆裂开来,魔芒吞没了玉光,玉光冲淡了绀色,便以碰撞的拳面为垓心,一圈赤红气流势若惊澜,朝四下里滚滚荡开。

那声未落,宠渡脚跟后的地面陡沉三尺,一个土坑由深到浅延至身后丈许开外;若从上俯瞰,形似晨光熹微中荷叶尖儿上头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腾空坠地的虫子们纷纷骂娘:可恶。

奈何虫子的怨言历来无人在意,就像拳拳相对一触即离,宠渡也未曾捕捉到连续在那一瞬间的神情,只觉自个儿臂膀阵阵发麻,恍惚间脑中闪过缕许杂念。

先是随老头子入城伊始,于酒楼里听那位姓常的老先生讲盘古开天地,彼时曾闻“共工怒撞不周山”一说,虽真假难辨,却令宠渡无限神往。

却不料后在水月洞天中夺取圆环时当真见到开天辟地之壮举,犹记盘古大神将环上符纹剥离下来化成三物——除金斧与红火之外,就属那根擎天黑柱最坚,纵是当时画面中的黑雾巨掌也耗费了海量星辰之力方才将之拍断,勉强压制其生长。

宠渡不知那黑柱能比连续那副肉身硬有几分,也不知共工撞山时是否与自己此刻一般感受,更不知连续被反力弹开后也自咋舌暗叹:“野小子还真他娘的够劲儿。”

值此闪念工夫,连续沾地即起,腾空翻身平展双臂,身如苍鹰搏兔,自上而下将一条鞭腿甩向宠渡顶门儿,似根铁棒般猛敲而至。

宠渡沉身扎马,急而不乱将双肘交叠举过头顶。

乒!!!

一圈更为澎湃的赤浪。

一声更为响亮的撞击。

肘叉架住了鞭腿。

连续力压如山。

宠渡不丢不顶。

似静,实动,所以那宛若定格的一幕只维系了千分之一个弹指;倒是宠渡脚下的地面当先崩不住,早在腿肘相触的刹那便轰然陷落。

力之所及地面炸裂,碎石土屑迸散飞射,溅有数丈高低,“呜呜咻咻”搅起一路风吟。

穿枝透叶噼里啪啦。

落入丛中窸窸窣窣。

掉进水里叮叮咚咚。

……

及至尘烟渐消,地上赫然现出一个斗大土坑,形如一口巨大海碗被硬生生嵌进土里,碗口丈许方圆。有多深?纵使宠渡堂堂七尺,但在坑底正中站直喽也仅比碗沿高出半个脑袋。

蓦地里,自弥漫的烟尘中刷的一下蹿出两条人影,前白后红,正是宠渡奋起反击死死咬住了连续。

却说刀枪剑戟之类的兵器固有其长,但将之使得再如何行云流水也难免其短——尤其在当下这样的近身搏战中,终不如人体四肢得心应手。故此这番赤手空拳犹比先前的真刀真枪来得更为迅捷,猛烈。

双方不约而同将身法催运已极,或迂回,或取直,不断地撞击,分离,复再对碰……端的快至毫巅,但教一红一白两道光影时隐时现肉眼难分。

谁进谁退?看不清。

谁攻谁守?观不透。

谁追谁逐?辨不明。

所幸并非毫无迹象可循。

那光犹能见。

那声亦可闻。

那地上深深浅浅的土坑也勾绘着游斗的轨迹。

饶是如此,但在光亮前,在声响前,在新坑出现之前,根本无从判断二人下一刻现身何处,唯事后方知其动向,院外观望的弟子莫不嚼出一种“马后炮”式的无奈与荒诞。

便在这几百双眼睛的凝视下,院子里前后两个土坑出现的间隔越来越短,数量却随之越来越多,那光与声也更显频繁,仿若暴雨夜里的电闪雷鸣。

轰——

咕隆——

轰隆隆——

愈打愈疾。

愈搏愈险。

愈斗愈猛。

愈战愈勇。

就算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拳头,却往往被随之而来的劲风吹得龇牙咧嘴;抑或宠渡刚跃起,便教连续一拳擦脚划过,但凡慢个半拍,免不得被砸中脚板扽在地上。

“若是细数起来,白追红的时候更多些。由此观之,当是连师兄略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