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鼓乐队迟迟未来,红梅很是着急。二赖子挺身而出,擂起鼓来,云鹏过去打起锣来,大家在鼓点中扭了起来。
季秋实回户拿来了板胡,拉起喇叭匠子吹过的《胡胡腔》、《文嗨嗨》、《锯缸调》。那板胡叫大弦,声音清脆响亮,虽然比不上喇叭,也能使人听见。为了有更大声响,红梅打开了广播室,让他进去对着麦克拉。
大家练了一个点,鼓乐队才到。原来,白家窝堡有老人走了,他们昨晚在那吹了大半宿,起早又送的葬,来时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老喇叭匠子知道来晚了,来了就又亮了一曲《九反朝阳》,这是一个二人转小帽,著名的唱本是《对花》,两个喇叭,一个吹高音女腔,一个吹低音男腔,高低起伏,节奏欢快,循环往复,能让两边的队伍编花行进,中间的队伍也会被隔开,有了阵式变化。
这是秧歌队打场时的一种方式。所谓打场是对行进而言的,行进也叫叫街,每进一个村屯,从东到西扭上一个来回,吸引人来随行,这时的队伍是进三退二,纵向前行,为了快一点行进,也会进二退一;打场则是在一个宽敞处横向移动,扩大宽度,这就需要通过编花去走圈。
鼓乐队的乐曲如同教程,是循序渐进的,人们称之为秧歌队的魂,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二赖子的鼓点和广播里的板胡着实震了老喇叭匠子一下,这表明没有他们,秧歌队也能演练。
上午只练了一个点,便该吃午饭了,轮到了二队户。今天是二十八,把面发,二队户的炊事员是个女生,叫谢秀丽,她听说鼓乐队要来,早早就蒸完馒头、豆沙包和花卷,下缸冻了起来。鼓乐队到了,她开始蒸豆包了。
二队户也没了户长,大家都听季秋实的,因为他挣工资,户里短啥少啥了,炊事员都找他借。他们也是年年冬天都回家过年,肖淑珍临走时把猪杀了,卖了一半,带走了她的一份肉。她走了,就剩8个人了,吃不了一头猪,她这么做能给户里留下笔钱,自己也不吃亏。
给谢秀丽出主意的是二赖子,他恨老喇叭匠子,不仅是因为他多得赏品,而且是因为喇叭匠子不让他打鼓,眼瞅着一年能挣50元钱的便宜被人抢走了,坐下仇了。
二赖子人并不懒,也不赖,是因为他脑袋上有一块记,不长头发,他在家行二,父母便叫他二赖子,外号就留下了。
要说父母别给孩子起外号,要起也起个好听的,这外号往往会让孩子抬不起头来。
二赖子父亲是六五二厂的翻砂车间工人,喜欢打鼓,六七十年代打鼓是经常的事,工厂、农村、街道,机关、部队、学校都有鼓。二赖子家哥4个还有姐姐和妹妹,8口人就父亲一个人上班,别说买玩具了,能吃饱就是最大的满足了,鼓就成了他的大玩具。
他父亲是西北汉子,支援一汽建设来的东北,打过威风锣鼓,会打很多样鼓点,还会耍鼓槌,这些都传承给了他。会打鼓的人都心胸坦荡,眼中不揉沙子,为此,他对老喇叭匠子耍奸取懒,唯利是图的行为是半个眼珠都看不上。
农村有句话叫做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換句话就是豆包只是干粮,不算正餐。二赖子就想给鼓乐队吃豆包,那豆包除了蘸糖吃,配不了什么菜。二赖子又把糖包上了包,分到了户员手里,各自往自己碗里撒,撤完就揣起来,以此来羞辱喇叭匠子。
下午,喇叭匠子又出了一首新曲子,也是小帽,叫做《小拜年》,这是给各小队有头有脸的干部们拜年时用的。拜年时,秧歌闹子是要表演绝活的。二赖子扮的老擓、云鹏他们扮的唐僧师徒四人都属于秧歌闹子,是要表演的。表演可以是武活,也可以是文活,抑或文武都有。
喇叭匠子开始对云鹏他们四个人冷嘲热讽起来,他知道二赖子有功夫,没招惹他。
他见张彪扮孙悟空,飒刺道:“孙悟空会筋斤云,你行吗?”
张彪一抱拳,随后快冲两步,一个空翻落在他眼前说:“这个行吗?”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云鹏说:“我们回去编三句半,让韩春生给我们打鼓,行吗?”
喇叭匠子说:“我听过数来宝、莲花落,这三句半是啥玩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