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日,正午,朝仓氏馆的大广间内,朝仓孝景年仅六岁的独子长夜叉,在乳母的陪伴下,出席了声势浩大的家督渡让仪式。
仪式上,朝仓景高郑重地从朝仓孝景手中接过象征朝仓家权力的印信,正式成为越前朝仓氏第十一代当主。
随后,在位二十七年的朝仓孝景当着众人的面,主动宣布前往弘祥寺出家,并取法名“大岫宗淳”,此后家中多以“宗淳”称之。
“兄长,我想把长夜叉收为养子,你意下如何?”渡让仪式后,朝仓景高来到长夜叉面前,一边笑嘻嘻地挑逗他,一边对坐在一旁的朝仓孝景询问道。
“你,你不是有景镜了么?!”朝仓孝景甚为紧张地反问道,“长夜叉是我唯一的儿子,请你念在兄弟一场,放他一条生路。”
朝仓孝景口中的“景镜”,乃是朝仓景高不久前刚元服的嫡子朝仓景镜,此时年仅十四岁。
见朝仓孝景这般紧张,朝仓景高嗤笑道:“兄长你说什么呢,我是见长夜叉天资聪颖,想将他留在身边重点培养,将来若是能成为本家的重要分家,不也是喜事一件?你千万不要多想。”
“可是……”朝仓孝景本想继续争取,却又念及自己一门已是阶下囚,为了不惹怒朝仓景高,只好昧心地说道:“既然主公看得上长夜叉,那是他的福气,今后,他便拜托给您了。”
“都是兄弟,说这些可是见外了。”朝仓景高故作客气道:“我还琢磨着过几天,提前给长夜叉元服,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延景’吧。”
“悉听尊便吧,只要长夜叉能过得好,贫僧都无所谓。”朝仓孝景失落地回答道,这名字本该他来取的,如今连这个小小的作为父亲的权利都被褫夺了,他难以想象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朝仓景高摸了摸长夜叉圆滚滚的小脑袋,和蔼地对乳母说道:“先将长夜叉带下去休息吧。”
“主公,贫僧还有一事想问。”看着长夜叉离去的背影,朝仓孝景悲从心中来,可此刻,也只能将怨恨、悲愤的情绪强行埋在心底。
“什么事?但说无妨。”朝仓景高随意地回应道。
“贫僧想知道,若狭前线您作何打算,宗滴殿下那边又准备如何交代。”朝仓孝景问道。
朝仓景高眉头一皱,凝视着朝仓孝景片刻,冒出来一句话:“兄长既已出家,这些凡尘的事情,似乎不该过问吧。”
“是贫僧多嘴了。”朝仓孝景赶忙请罪道,“可是,贫僧还是想说一句,如今国吉城的战事正在关键时刻,还请主公派兵支援前线,切不可前功尽弃。”
“知道了,”朝仓景高面无表情地表示道:“你说的这些,我会好好考虑的,天色不早了,兄长还是早点回弘祥寺吧。”
“那贫僧就先行告退了。”
朝仓孝景躬身离去,并没有察觉到朝仓景高死死盯在他身上的冷峻的眼神。
酒宴过后,众人陆续散去,唯有前波景忠被朝仓景高留了下来。
“这一切似乎跟做梦一样。”朝仓景高还是不敢相信,就在一天前,他还只是大野郡司,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越前朝仓氏之主,战国乱世时常发生的“下克上”,竟然也在朝仓家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