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同学 乔应年同学!请等一下……”伍玉珍在后头迈着大步追了半天没追上,只得不顾形象地扯开嗓子吼。
闻自尧赶紧一把扯住千里冰封的舍友,悄声道:“应年,伍支书找!”
恢复高考后 京大经济系的学生不但年龄普遍比其他系科大一截 而且性别比例相当失调,一个年级三个班一百多号新生 居然只有十二个女生,人称经系“十二钗”。
伍玉珍不但是他们一班三个女生里最漂亮的,还是一位先进青年、积极分子,刚开学没多久就当选了班里的团支书。人又爽快大气,系里很多单身男青年都对她有好感。
可惜伍支书以要求进步、学业为重婉拒了好些明里暗里的示好 偏偏对乔应年这个冰库里长出来似的家伙青睐有加 让大伙感叹不已。
乔应年有什么呀?不就是年纪轻轻 长得像电影明星似的,身材像运动员,学习成绩顶尖,还在校内顶级期刊上发表了评论引起广泛反响,让各大报纸争相转载 哲学系的系主任都来挖墙角……
这么粗略地掰着指头一算,闻自尧哀愁地瞅了眼身旁的人生赢家 叹息地下定决心学业未成 何以家为?!
“乔同学 你的那篇实践是检验真理……之我见引起了同学们的激烈争论 昨天中央报头版就刊登了实践一文,对真理的标准提出了非常深刻的反思,我准备召集同学们就这个论题开展一次专题班会,想请你这位思想的先行者来为大家发言……”
伍玉珍气喘吁吁地追上乔应年,看着他冷然又平静如水的脸庞,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居然说话都打了个结,心下暗自懊恼。
“对不起,我要勤工俭学,还要处理一些家务事,恐怕没有时间专门发言。我相信我们经济系的同学对检验真理的标准也有自己的见解,就不需要我来抛砖引玉了。借过。”
乔应年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支书的邀约,转身就往教师办公室方向走,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完成学业,学到赚大钱的本事,既然不想走仕途,又何必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出风头、浪费时间?拿到实利,维系好必要的人脉就足够了。
自家富贵哥一向都教他,实惠比脸面要紧百倍。
“唉!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啊!”闻自尧摇头叹息,这就是脸长得好看的好处,就算像根木桩似的杵着,照样有蜜蜂彩蝶围着团团转。
两人刚一转头,伍玉珍已经被一位戴眼镜的瘦高个男生缠住了:“伍支书,你好你好,真巧又遇到你了……”
闻自尧悄悄杵杵乔应年,低笑道:“好花堪折直须折,你看你不伸手,人家系的手都伸过来了。”
乔应年脚步不停,毫不关心身后发生的事情,凉凉地斜睨一眼身边啰嗦的室友,说:“你这蚊子不咬人,年轻轻轻的,怎么比苍蝇还能嗡嗡?”
广东来的闻自尧在宿舍里年纪最小,大伙借他名字的谐音,管他叫“蚊子”。
“得得,你这一把年纪的都不操心,是我瞎着急。”
闻自尧瞪了他一眼,嘴上开几句玩笑,到底也是学业为重,他们这一级的学生都是从动荡中熬过来的,最懂得学习机会的来之不易,一个个都用功苦读,哪里舍得浪费一点时光。
经济系系主任代先生年过七旬,德高望重,门下桃李成蹊,就是在动荡年代也被称为学术权威。
他十分看重这一届来之不易的大学生们,尤其器重基础扎实、见识广博,又有十分敏锐政治和经济嗅觉的乔应年。这一次乔应年作为一个大一的新生,能够将文章刊登在能直达“上听”的京大校刊之上,就是他慧眼识才,一力支持的。
除了平时的课堂,代先生私底下也给乔应年开了小灶,布置了专门的课题,用老先生的话来说,好钢还须千锤百炼才能成大器。
在代先生办公室交了“作业”,又就某些观点讨论请教先生一番,好容易等老先生放行,出得教师办公室,已日头西斜。
乔应年看着日落西山,眉头微皱,骑上新买的自行车匆匆向校外而去。
前阵子周末,他被代先生留堂,连夜讨论修改他的那篇关于实践真理标准探讨的文章,要赶在恰当的时机刊登,为“大讨论”作先锋。
等他第二天匆匆赶回招待所却没见到富贵哥,听来传信的黄胖说阿哥要在殷家住几天,他匆匆赶到殷家,富贵却又进了局子作证。好容易见了面,才知道殷家隔壁那院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吕大头都让阿哥给坑进医院里,下半辈子怕都没好日子过了。
挤在殷家借住的小屋里,地铺还躺了黄胖他们两个大灯泡,乔应年闷头抱着自家阿哥的小软腰,气恼自己没赶上趟,憋了好久的小小乔又硬生生挺了一晚,听着阿哥呼噜噜睡得香甜,他一早起来两个眼圈一抹黑,气压低沉。
好不容易等到空下来,他是归心似箭,恨不得插翅飞到阿哥身旁。
阿哥买下来的那个院子地方够宽敞,就是那一地臭水破沟的,得好好捣拾捣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