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方海游细细的研究了地图,这乌蒙山地势后高前低,是个退可守、进可攻的好地方,按他脑子里读过的兵法,正合孙先生所谓“通”、“挂”、“支”、“隘”、“险”、“远”六类地形中的“险”地,如此便是易守难攻之地。这是一件顶好的事,其次便是这里的兵防布置也很紧凑,将兵马集中在看似坚固、实则比较薄弱凶险的西侧,直面敌军门面。他之所以一觉醒来便要叫苏祁隆,就是想知道这兵防是何人布置的,险地需要险防,毕竟此时他们人马不多,倘使进行均匀分散来布防,那贼兵来时肯定会是顾头不顾尾的鸵鸟防备战,半日之内就能被破防。这人肯定不是苏祁隆!方海游昨夜就在心里想这个问题。
“苏祁隆......将军!”方海游看见他只觉自己都无脸见人,道:“这里的兵防是何人所置?”
苏祁隆也知道自己的过失,战战巍巍的一夜没敢睡觉,毕竟督军有先斩后奏的实权。何况,方海游这个人物之前他也有听闻过,“一年学兵,二年跨五长升十长,四年升百长兼理事,六年兼四城督办”,并且喜武厌文,常常喝醉酒就把天底下的文人骂的一无是处,恰巧自己又是文官出身,他能睡得着么?
只是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方海游,并不是先前他们听闻的方海游。
“禀督军,是弄虚先生布置的。”苏祁隆回道。
“弄虚先生?”方海游重复道。这时候人群里立出来一个消瘦的人物,这人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虽然身穿盔甲、腰佩长剑,可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武官。
“禀督军,在下吴弄虚。”弄虚先生拱手弯腰埋头,嘴里继续说道:“兵防确实是我所为。”语气有些生硬,似乎说话的同时也呼出了内心深处的一些不满。
方海游觉察出他话语里的异样,不过此时他只想笑笑,笑的同时也想问问他们这里还有没有“作假先生”,弄虚作假嘛,两个人穿一条裤子的成语。可是他忍住了,毕竟这种场合不适合开玩笑。
他不仅忍住了笑,而且还要装作一副威严俯身的模样。
“好!”方海游先是回了一个字,又道:“你明明是个文官,为何身披盔甲?”
弄虚先生先是昂首,而后看向方海游,眼神里充满了坚定,愤慨道:“在下虽是文官,可并非临阵退缩贪生怕死之辈,上阵杀敌之时乃使命所致!”
方海游看着他的眼睛,钱先生曾经说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方海游一直非常留意人的眼睛,因为眼睛真的会说话,甚至说的比嘴巴还要实诚。他知道他为何愤慨,这里面一定是丢舒城的原因。看来,舒城不是没有能人,而是被无能之人掌控,这人必定就是苏祁隆了!想着,他笑道:
“有骨气!”
弄虚先生确实比苏祁隆有意思得多,而且他的这些话,无不是控告苏祁隆的意思。
弄虚先生又道:“督军,这里的军防是在下主张的,若是有错,在下愿领军法!”
方海游没有及时开口,略略思索一番,才冷笑道:“哼,好一个愿领军法!”吓得弄虚先生一阵冷汗。
方海游环顾一周人群,又道:“诸位,非常时期,我等要行非常之事,眼下,紧要的并非军法,而是我等要同心同德、众志成城方能破敌。舒城不是苏将军一人丢失的舒城,诸位胆敢说一说自己没有过失么?现今我等帐下军马粮草也并非我方督军一个人能够督的,要谁来督?要诸位都来督!我等项上人头都是圣上的,要军法、要领罚,不用诸位请示,皇上他老人家双手一挥,我等均要人头落地!”
顿一下,又道:“此后,诸位非要开口说出如此忤逆之话语,一、要同心同德治军,二,要众志成城杀敌,可否做到?”
方海游像教育小学生一样教育着这帮盔甲。这些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架势,这个督军一不军法处置,二不拿人问罪,相比以往一来便要杀头的更要可怕得许多。大家都诺诺称是,实则都在猜测着方督军打的是什么主意?
方海游训话训了一上早上,同时也算是粗略的弄清楚了这里面的结构,譬如管粮草的是谁、管做饭的又是谁、管兵的又是谁......等等这些问题。基本弄清楚家底以后,众人以为要“散会”了,不料方督军一声“走”,出营帐转身便朝乌蒙山走去,众人只好跟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