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峰擦去手臂上的纹身之后,将外套穿了回去。他目光看着道格双腿上已经透出血迹的纱布,说道:
“这两发用的是专门的低杀伤力弹,虽然威力比原装弹小了不少,但血肉模糊是难免的。而我们的道格先生,如果没被霰弹命中过的经历,短时间之内是分不清自己挨的是什么枪子儿的。”
随后,邵峰又把目光转向了道格那贴着各种仪器的胸口:
“最后一发是空包弹,但他不是被枪打晕的。而是在座椅上,由声音感应器启动的高压电流。”
听完邵峰的描述,陈飞宇感觉喉头不停上涌的气息舒缓了许多。问道:
“那现在李娜在做什么?”
邵峰说道:
“一口箱子里装着的是常规的生命监测仪,包括脑电波和心电图还有脉搏。另一口箱子里是全套审讯记录设备。李娜刚才给他打的针,是羟基丁酸一类的阿片受体抑制剂,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吐真剂,真正的审讯这才开始。”
陈飞宇看着桌上昏迷的道格,已经有了些轻微的动作,不解地问道:
“你有吐真剂,一开始用不就成了吗?干嘛要演前边那一场大戏,还打了他两枪。总不至于真的是为卢卡斯出气吧!”
邵峰冷冷地笑道:
“呵呵!卢卡斯?我甚至都不认识他,虽然那孩子确实很可怜,但还不至于让我共情。我之前就说过,道格这种外勤人员,肯定是受过严苛的反审讯训练。那吐真剂哪有电视上演得那么神,一针下去,啥都交代了。”
陈飞宇有些失望,同时也更加疑惑了,问道:
“那现在给他注射吐真剂就有用了吗?”
邵峰解释道:
“那种药物的主要作用是,让人陷入极度镇静的潜意识支配状态,诱导其说出一些秘密。这一招对普通人很管用,叫吐真剂也还算贴切。但我们接受过反审讯训练的人,在肌肉记忆式的反复训练中,会在潜意识里形成一道类似思想钢印的屏障。
一旦自己处于即将受审讯的情形,就会通过训练过的一种固定思维模式,激活那道屏障。当我喊出道格名字的时候,他很明显就在做反审讯准备了。这种被植入到潜意识里边的思想钢印,是没办法通过药物绕过去的。
他可能会告诉我们情人的尺码,但对于要保守的秘密,会比清醒的时候更加守口如瓶!”
陈飞宇看着口中流着唾液,在咿哇吐声的道格,皱起了眉头:
“我听我老婆说过,人在潜意识里形成的执念,会像病毒一样顽固。没有长年累月的反复心理疏导,是很难剔除的!前提还得是接受心理疏导的人,完全自愿才行。”
邵峰咬着嘴唇,露出一丝痞笑:
“咱们可没有那个闲工夫给他做心理疏导。没法剔除,就让整个潜意识崩塌,依附于其上的思想壁垒也就不存在了。研究资料显示,人在濒死的时候,整个潜意识就会涣散。”
陈飞宇眉头紧锁,看了看时间,说道:
“但是人进入濒死状态,很快就会真正的死亡。生命体征一旦消失,几分钟之内大脑中的电信号就会停止传递,那就是一坨蛋白质,什么信息都套不出来。”
邵峰点头道:
“是的。我伪装成麦克的战友来找他索命,是让他相信我一定会杀死他,而对他想要保守的秘密不感兴趣。他相信了这个前提,就会在极度的紧张中松懈保护潜意识的强化思维。你要相信,没有人不畏惧死亡。
然后我再给他两枪,配合上电击,用他身体的应激反应来骗过他的大脑。让他的大脑相信身体已经处于濒死状态,从而解除道格在潜意识里竖起的壁垒。”
邵峰的话让陈飞宇大为震惊,这些内容是他在任何学术期刊,甚至是妻子那里都闻所未闻的。这种技术的特殊性在于,积累和探索的过程只能在人体身上完成。
他低声问道:
“这套方法不只是理论吧,你们的成功把握有多少?”
邵峰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单向玻璃后边的道格,但他微微晃动的眼球已经给了陈飞宇答案。
就在这时,道格嘴里吐出的单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李娜一手轻抚着他满是冷汗的额头,弯腰站在道格的身边,埋头在他的耳边低语着什么。虽然听不到她说的内容,但她的动作就像安抚重病孩子的母亲一般温柔。
道格又咿咿呀呀地说了些什么之后,李娜抬眼看着单向玻璃,目光中带着几分喜悦地点了点头。邵峰拉上防寒服的拉链,戴上帽子和手套说道:
“应该管用了,审讯过程需要非常安静,我们到外边去等着吧!”
当汽车四周因为引擎的热量,化出了一片土地原有的颜色之时,无线电里传来了李娜的声音:
“完成了!”
邵峰抖了抖精神,拉开车门说道: